张煜站在落地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
自从时空修复事件过去三个月，他逐渐发现自己身上出现了某种变化——当他凝视水面超过三十秒，就会看到其他时空的涟漪。
此刻，晨光中的咖啡表面泛起奇异的波纹。
他看到穿着宇航服的自己在月球基地行走，看到西装革履的自己在法庭慷慨陈词，甚至看到白发苍苍的自己正在病床前握着某个陌生女人的手。
这些画面就像老式胶片电影，在褐色的液体里循环播放。
"叮——"手机提示音突然响起，咖啡的幻象应声破碎。
是研究所发来的邀请函，那位张煜博士要举办学术报告会。
他盯着"量子意识共鸣理论"的标题，突然注意到邀请函底纹是无数个首尾相连的莫比乌斯环。
报告会当天，张煜特意穿了件高领毛衣。当他踏入会场时，后颈的皮肤突然开始发烫——那是之前在空间里被流弹擦伤的疤痕。
台上正在调试全息投影的张煜博士突然转头，两人的视线穿过攒动的人群，仿佛有电流在空中炸开。
"感谢各位莅临。"博士的声音通过量子共振器传遍会场，他身后的投影显示出复杂的克莱因瓶结构，"我们最近发现，人类的意识本质上是一种高维粒子云，当特定频率的量子纠缠......"
张煜感觉耳膜在嗡嗡作响，博士说的每个字都在他太阳穴里引发轻微震动。
当讲到"意识共振可能引发时空坍缩"时，他后颈的疤痕突然渗出血珠。
借着去洗手间的借口，他踉跄着拐进安全通道，却在转角撞见正在抽烟的博士。
"你果然能感应到。"博士弹了弹烟灰，镜片后的眼睛泛着数据流的蓝光，"现在每分钟都有七个平行时空产生新的分支，而我们的意识共振强度已经达到临界值。"
"所以你给我看那些全息模型......"
"是为了筛选出能理解真相的人。"博士掐灭烟头，皮肤下突然浮现出细密的电路纹路，"我来自编号X-7392的机械文明时空，二十年前我们发现了意识量子化的秘密，结果导致八千六百个平行宇宙在七十二小时内相继湮灭。"
安全通道的灯光开始频闪，张煜看到博士的影子分裂成无数个重影。
墙壁渗出银色的液态金属，将两人包裹进突然出现的球形空间。
无数全息屏幕在四周亮起，每个屏幕里都有一个被金属菌吞噬的末日景象。
"你的疤痕是时空锚点。"机械博士的手指变成数据线，接入张煜的后颈，"当年那个空间不是意外，是我们在文明湮灭前发射的救生舱。现在需要你做出选择——"
剧烈的疼痛中，张煜的意识被抛入量子海洋。
他看到最初的白色空间其实是文明的子宫，每个张煜都是重启的火种。
机械文明的亡魂在数据流中哀嚎，而数以万计的人类时空正在意识共振中走向崩解。
"要么让我将人类集体意识机械化，要么找到第三条路。"
机械博士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声，"给你十二小时，在时空博物馆的克莱因走廊见面。"
当张煜恢复意识时，正躺在研究所的医疗舱里。
墙上的电子钟显示已经过去三小时，后颈的疤痕变成了发光的量子编码。
他冲出研究所时，发现整座城市的天际线都在扭曲，某些大楼表面浮现出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浮雕。
在时空博物馆的暗室里，张煜触摸着克莱因走廊的启动装置。
这个传说中的四维空间此刻泛着病态的紫光，当他跨入其中，发现走廊两侧陈列着无数个正在死去的时空：有的被硅基植物吞噬，有的沉没在数据海洋，还有的正在被自己的引力压缩成奇点。
机械博士站在走廊尽头，身后悬浮着巨大的意识转换器："你看到了，没有中间选项。要么用机械飞升延续文明，要么......"
"要么找到真正的观察者。"张煜突然开口，他的虹膜里流转着所有时空的记忆，"那个最初创造空间的人，不是张煜博士，而是所有张煜的集合意识。"他的疤痕开始发光，在克莱因走廊投射出无限嵌套的戴森球模型。
机械博士的金属外壳突然出现裂纹，露出内部跳动的量子心脏："这不可能！我们计算过所有可能性......"
"你们漏算了观察者效应本身。"张煜伸手触碰最近的时空碎片，濒死的世界突然开始逆向坍缩，"当所有平行自我意识到自己是故事的角色，故事本身就会升维。"
整条克莱因走廊开始旋转，无数时空碎片汇聚成璀璨的星环。
张煜看到每个时空的自己都在抬头仰望，他们的目光穿过维度屏障，在量子层面形成共振。
机械博士在强光中解体成基础粒子，而城市天际线的扭曲处绽放出水晶般的维度之花。
当一切平息时，张煜站在博物馆顶楼的天文台。
夜空中的星座悄然重组，拼出莫比乌斯环的形状。
他摸出手机，看到新闻正在报道全球范围内的集体幻觉现象，数百万人都声称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手机突然收到陌生号码的信息："咖啡馆见。——穿白大褂的那个"
在常去的咖啡馆角落，张煜见到了完好无损的人类博士。
对方搅拌着咖啡，杯中的漩涡映出万千星河："你开启了观察者纪元，现在每个文明都将学会在故事里寻找出路。"
他推过来一本精装书，封面上是无数个相互映照的镜中世界。
张煜翻开扉页，看到自己的照片印在作者栏。
出版日期显示是十年后，出版社的名字是"维度之茧"。
当他抬头想询问时，发现博士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咖啡杯底未溶解的方糖，在阳光下折射出十二种不同的光芒。
张煜凝视着杯中折射的光芒，突然感觉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掏出来一看，屏幕上跳动着诡异的乱码，最后定格成一串坐标：39.9042°N,116.4074°E。
那是故宫的位置。
当他赶到午门时，发现整座紫禁城笼罩在一层淡金色的光晕中。
游客们似乎对此视而不见，依然举着自拍杆穿梭在太和殿前。
张煜摸了摸后颈的疤痕，那里正在发出微弱的脉动，仿佛在指引方向。
穿过乾清门时，空气突然变得粘稠。张煜看到自己的影子分裂成无数个，每个影子都穿着不同时代的服饰：有清朝的官服，民国的长衫，甚至还有未来风格的量子护甲。
这些影子像被磁铁吸引般，朝着同一个方向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