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麻喇姑那双暮色的眼眸看着她，虚弱地开口，“老四福晋，留下来吧。”
她算是看出来了，只有老四家的，是真心侍奉她的。
这是沛柔来到宫殿，她跟她说的第一句话，尽管她无力的声音带着哀求。
沛柔默了默，“妈妈，这不合规矩。”
康熙帝都下令，是让福晋们轮番照料，要是她留下来，估计那些个缺心眼的，指不定给她定个莫须有的罪名。
说她赖着不走，就是有所图，或许还会上升到说她是胤禛授意如此的，企图败坏胤禛在康熙帝眼中的形象。
苏麻喇姑见沛柔为难，偏头看了一眼在她一旁站着脸上缀着焦急之色的宫女。
被授意的宫女立马跪下，垂头，一股脑儿的表达苏麻喇姑的意思，“四福晋，您就留下吧！那些福晋哪里伺候的好主子，虽说您身份尊贵，但您对主子体贴入微，至于皇上的命令，奴婢会去仁宪太后那禀明。”
除了苏麻喇姑的养子十二阿哥胤裪和十二福晋，其他那些个皇子福晋都是听了康熙帝的命令做做样子，敷衍了事的。
沛柔看向苏麻喇姑，她即使无力，也扯开嘴角对她笑。
一时，不想拒绝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好，我留下。”
苏麻喇姑扯着唇角，有气无力、慢悠悠地，“老四福晋，我知道你怀孕了，晚上我让胤裪来，你安心在偏院休息，这儿什么都不缺，需要什么找桃儿。”
桃儿就是她身边的贴身宫女。
沛柔抿唇一笑，她不奇怪苏麻喇姑能看出她怀孕了，毕竟她的长寿，让她经历了四个朝代，虽说她一生无子，但她照顾过孝庄之子和孙子、曾孙。
沛柔留下来，可把想表现的福晋气死。
她们好不容易有表现的机会，要是被苏麻喇姑记下好来，也就等于得到了康熙帝的认可，会给自家皇子带些面子。
这下好了，四福晋一人揽活。
她们的小算盘算是落空了，在心里咒骂着四福晋，以九福晋为最。
*
院外，苏麻喇姑坐在轿辇上晒着太阳，闻着花香。
“我恐怕挨不到皇上回来了。”
沛柔听见苏麻喇姑的叹息声，抬眸看向坐她对面满目沧桑、被岁月留下痕迹的脸。
晨光照在她脸上也驱散不了颓败之气。
沛柔抬手覆上她的手，目光炯炯，“妈妈，我会让你见他最后一面的，相信我。”
苏麻喇姑知道自己期限将至，但也不想拂了沛柔的好意，笑着，“好。”
虽然她不能让她起死回生，但能延迟将至日。
之后苏麻喇姑的膳食、茶水、甚至汤药都让沛柔换成了空间泉水，加之锻炼与按摩血管得到很好的疏通，让她平安度过十月。
康熙帝回京的消息很早就传进宫里，只是路途遥远，不知何时抵达京城。
*
一日，苏麻喇姑躺在床上气息微弱，桃儿早起给她喂水，但她不若往日，便跑向偏院，着急找沛柔。
沛柔随意穿上旗服，头发她简单梳了个盘辫，连珠钗、花簪都没簪，就去了前院为苏麻喇姑把脉。
脉象越来越乱了，直接到命门衰绝。
苏麻喇姑气若游丝，“老四福晋，谢谢你，我知道我早就过了命数，还多活了两个月，即没见着他，我也已经心满意足了。”
不等沛柔开口，身旁的桃儿站了起来，向外行礼，“万岁爷！”
沛柔朝外看去，被邹嬷嬷扶起身子，微欠了欠身，“皇阿玛。”
康熙帝定定地看向床边，一步步朝床靠近，“嗯，你们都下去吧。”
与康熙帝擦身之际，沛柔不经意抬眸，看见一向威严无比的万岁爷，此时竟然泪流满面，哭得像个迷失方向的孩子。
她刚走到殿前门口，抬眸，便与站在回廊上的胤禛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