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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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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7月15日……星期日……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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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批志愿填报总算交上去了,第一志愿是爸爸倾向的全叔叔那个学校的临床,第二志愿遂了妈妈的心,填了财经政法大学的会计,我最中意的农大的园林专业填在最末。这志愿顺序与我家的话语权顺序一模一样,毫无出入。经过无数轮讨论、纠结,一切还是回到了最初的起点。虽然志愿与最初一样,但我的想法却发生了转变:按我的分数上那个学校的临床是个极小概率事件,如果录取了算是以小博大的运气,没录取也没什么损失,依爸爸的意思把它填在第一个,多少能弥补点他内心的遗憾。而财经政法大学的会计如果作为第一志愿,以我的分数,录取可能性大,但作为第二志愿录取就不太好说了。另外听说农业院校有提档录取的可能,无论填在第几志愿,只要填了,分数够就会优先录取。按目前的填法,既能让父母同意,也不算太违背我的意愿。不知我这样的想法究竟真的是自己想通了,还是被爸爸潜移默化地说服了,终究心里是放下了。就这样吧,会被哪个学校录取就听天由命吧。
果然大部分人交表都拖到了最后期限,教室里有不少人手里拿着空白的志愿填报表在犹豫,相熟的朋友相互关心各自报了什么学校什么专业。我见陶然在不远处与瑞生和尚小庆聊着天,便忍着膝盖疼慢慢挪过去。我与瑞生打招呼,瑞生问我志愿怎么填的,我报出最终志愿,并刻意大声加了一句“都是报的省城的学校”。说这话时,我特意看向陶然,想必他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吧。尚小庆问我怎么没选外省的学校,我把选省城大学的各种优点分析给他们听。陶然突然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我莫然不知何故,瑞生笑着说“没事没事”,拉回话头接着聊。
前些天睡懒觉、半夜守着电视看“北京申奥”,日夜颠倒“糜烂”了几天,身体和精神已经为“挥霍”假期做好了充分准备,一切蓄势待发。交完志愿,大家终于放下最后的重担,开始充分享受高考假期。乐为提出组团出游,还没有详细的计划,莫凌波、施莱特、丁静、建国已纷纷响应。看来无所谓“去哪里、怎么去”,仅朋友们一起去玩这件事本身就够吸引人了。艺婷早早约了“四眼”,要脱离家里的“掌控”去市里相会,组团出游无法改变她奔向“四眼”的脚步。东霞因考试成绩不理想,情绪低落自责,无心出游。我的膝盖疼则让我在去与不去中辗转、纠结。
大前天,表姨和表姐上家来,我妈让我带小侄女出去玩,她们好在家说话。回家路上,我左脚踩到一块松动的路牙子,当时怀里抱着小侄女,腾不出手撑地,左膝盖只能从人行道硬生生地跪向车行道的水泥路。小侄女稳稳双脚着地,顺势坐了个屁股蹲,我左膝盖则搓伤老大一块。一到家小侄女便笑嘻嘻地用稚嫩的童音向表姐汇报:“妈妈妈妈,我摔跤了,我摔跤了!”她手舞足蹈地模仿摔跤时的场景,仿佛在炫耀一件不得了的大事。我妈听了赶紧上前查看小侄女身体,见她没受伤才松了口气,对我如暴雨倾泻的责难也迅速转化为简单的几句“走路怎么不小心点?”和“下次看到活动砖块别踩”之类的叮嘱。从妈妈紧张到放松的变化和嘴边突然消失的责难,我深知在摔下去的瞬间,决定用左膝盖直接着地的决策是多么正确。可现在,这青紫的、流水流脓、被牺牲的左膝盖却成了我出游的阻碍。
我打开屋里常备的小药箱,用碘酒清理破皮的伤口并撒上消炎粉,用胶布贴裹着药棉的纱布块时妈妈让我别贴,说夏天伤口捂着好得慢,可大创面总是不断流水,我又怕感染,便把纱布块贴成个“活动门”,时不时打开看看,透透气。过了两天,这伤没见好,反而比刚摔时更疼了,没有了刚摔时身体自我保护的“麻木”,皮下的各种红肿淤青渐显,每弯一下膝盖,略有愈合的皮肤表面就撕裂一次,绷住的皮也顺势对肿胀青紫的地方压迫一次。它实实在在地用“行动”告诉我:好好待着,别动!
拖着行动不便的半残腿没法骑车去学校交志愿表,我只好叫施莱特骑车来载我去学校和送我回家。作为我的免费“司机”,施莱特知道走路对我来说有多难,可他仍劝我跟他们一起去玩,对照顾我出行做出各种保证。乐为也苦苦相邀,没有了东霞和艺婷的参与,我是笑闹九人组里仅剩的女生代表。我们这些人一起去外地玩,这是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我终究舍不得这难得的机会,便不顾什么腿疼,拉着施莱特和乐为一起去向妈妈申请。碍着外人的面,妈妈准了,爸爸大方地拿出两张五十块的票子说:“穷家富路,多带点钱在外面好好玩。”我开心地从爸爸手里抽出一张五十块放在口袋里收好说:“这个够了。”
今天一大早施莱特就到家里来叫我出门,我用小背包背了些准备好的干粮和水果,他接过小背包,一面搀扶我下楼,一面用嫌弃、怀疑的语气念叨着他的关心:“你行不行啊?不行的话,我背你下去!”我用一贯倔强的话回怼,拒绝了他的好意。
目的地是邻县的森林公园,集合点定在离我家不远的桥头,碰头后正好可以在那里坐去邻县的客车。果然总是离得最近的人到得最晚,等我一步步慢慢挪到时,所有人都到了,除了昨天约的人,金燕和杨晨也来了。他们各自带了干粮和饮料,莫凌波带了上好胶卷的相机。男生们负责背负辎重和安排行程,女生们负责聊天、说笑和跟着。我们这拨人大多没怎么独自出过远门,那个森林公园也没人去过,只知道个大致方向,对坐什么车到哪里下都不清楚。好在路线并不复杂,坐上去邻县的客车问问司机再问问路人,我们一行人也顺利抵达了。
司机和其他乘客说别去景区正门,到附近找当地人带我们走小路可以省门票钱。于是,在好心人指引下,我们在一个铺着零星碎石的土路路口下了车。这路口像所有省道旁进村的小路口一样,没什么辨识度。在路口等了会,遇到个路过的村民,谈好价——二十块一天,我们便跟着这临时导游进山,开始了探险之旅。
与其说这是个公园,不如说是原始森林更恰当。荫蔽的大树脚下覆盖着厚厚的松针和落叶,秃黄的砂石线在松针和落叶间蜿蜒,自成一条若隐若现的路。山不算高,但野趣十足。路边野草肆意生长,与藤蔓、倒伏的大树共同充当着“拦路虎”,怒放的野花点缀着旅途的惊喜。偶有飞鸟入林,能吓人一跳,大翅膀欢实地扑腾,扇落不少树叶。我们恣意地谈笑,为寂静山林增添欢快、持续的旋律,干枯的松果落下为这旋律随心所欲地打着节奏。一切都是那么自由而美好。
建国是个很好的护花使者。一路上,他一手拉着丁静,一手拿个枯树枝开路,挑开遮挡在路上的各种枝叶,或帮丁静摘去挂上她丝袜的倒钩刺藤蔓。遇到难走的路,他会先走,然后拉她一把或者抱她过去。丁静说她志愿填的是和建国同一个学校。她虽然知道以她的分数那个学校不会录取她,但她还是想那么填,她只是想告诉他“她想和他在一起”。她的话让我觉得迷失在爱里、为爱牺牲真是件美好的事,好羡慕她!可理智会反问我:这样的冲动真的值得吗?我终究还是会畏首畏尾地缩回那个“壳”里。
不知是路程远、任务重,还是想早点下班,“导游”在头前自顾自走得很快,在山间穿梭如履平地。我们一行人未免迷路,也只好赶紧跟上。我的腿伤让我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对疼痛和复杂的路况,少了许多欣赏沿途美景的时间。好在金燕、施莱特和乐为他们对我也很照顾,常拉我一把,或刻意拉长行进队伍,在队尾等我。乐为拽着我走时,我会打趣他:“哟,这个哥哥还蛮称职的呢!”他会完全忽视我语气里的揶揄会有:“那当然了!早说了让你认我当哥哥吧!”那副现宝似的洋洋得意完全不像哥哥,倒像个弟弟。
走了许久,总算走到了乌龙洞。洞旁清冽冰凉的泉水汩汩流淌,大家各自掬一捧来喝,或浇在脸上、身上,瞬间赶走了夏热和翻山越岭的劳顿。稍作歇息后,继续顺着泉水和竹篱的指引拾级而上。不知多少峰回路转后,一潭清澈碧绿的池水出现在石阶旁,池边怪石嶙峋,头顶大树绿荫如盖,俨然一个天然游泳池。男生们为一解暑热,忍不住纷纷脱下上衣跳进池里。每一次入水势必伴随着一阵怪叫“啊!好冷啊!”。即便如此,仍阻止不了他们一个个义无反顾地往里跳,除了建国。杨晨和莫凌波力邀建国下水,建国拉着丁静的手站在池边婉拒。水里的人边起哄边朝建国和丁静泼水,建国边护着丁静边向水里的人还击,一场水仗就此开打。建国终究寡不敌众,拉着丁静“逃离”池边,逃离前他瞟了眼着男生们脱下的上衣,坏笑着冲金燕使眼色。金燕会意,偷偷去把衣服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