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小时后,飞机从肯尼迪机场腾空而起,划破夜空。
机舱内,唐泽仁显得很疲惫的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但一闭上眼睛,方老慈祥的面容就浮现在眼前。
从他上大学开始到现在的点点滴滴,一直在他心头萦绕。方老就如同他人生道路上的一盏明灯,给予他无尽的关怀和指导。
飞机在高空中平稳地飞行着,乘客们有的在闭目养神,有的在看电影或者阅读书籍,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静祥和。
然而,突然间,飞机遇到了一股强烈的气流,机身开始微微颠簸起来。这阵颠簸虽然不算太剧烈,但还是让许多乘客感到有些不适。
唐泽仁原本正沉浸在自已的回忆中,思绪飘得很远,此刻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颠簸猛地拉回了现实。
他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上飞机前打开的黛丽丝发来的,东海资本后期的投资计划。
密密麻麻的数据和图表,此刻却让他感到一阵空虚,又很烦躁的合上电脑递给旁边的助理。助理轻声说:
“唐总,您还是先好好休息一下吧,还有八小时才到中都市。”
唐泽仁现在什么也看不进去,但又不知道该做点儿什么,想起前两年给方老拜年时的事。
那时他刚通过一系列精妙的运作,收购了松岛制药和花の物語的股份,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方老语重心长地告诫他:
“医药之道,重在济世。企业做大固然可喜,但不要忘了医者仁心。若为利所驱,终失根本。”
身体靠在椅背上,看着舷窗外漆黑的夜空。又想起最后一次去方老家拜访,方老当时指着厅里的那些花花草草笑着问他:
“小唐,你知道为什么我这一辈子就爱摆弄这些花花草草吗?因为它们不会骗人。
你用心对待,它们就回报以良效;你若敷衍了事,它们也会毫不留情地显现出来。做药如做人,都是这个道理。”
……
飞机开始下降,中都市的灯火逐渐清晰。唐泽仁揉了揉太阳穴,深吸一口气,总算回来了。
邢娜接到唐泽仁的通知就安排好了,车早已在机场等候。唐泽仁坐进奔驰S级的后座,城市夜景在车窗外飞速后退。
十七年前,那时的他年轻气盛,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充满美好的期待。
然而,正是因为他的天真和缺乏社会经验,让他遭遇了一场可怕的讹诈。
十七年过去了,如今的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天真的年轻人。他通过自已的努力和才华,建立了一个市值千亿的企业帝国。
然而,就在他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却收到了这个最不想听到的消息——方老病危,可能赶不上见最后一面了。
人生得失,孰轻孰重?
中都市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的特护病房区,安静得能听见输液管中液体滴落的声音。
方老的主治医师快步引领着唐泽仁走向病房,声音压得很低说:
“唐总,方老现在处于浅昏迷状态,但听觉可能是最后丧失的功能。您可以和他说话,他或许能听见。”
唐泽仁点了点头没说话,几乎是小跑着走向病房。推开病房门,消毒水的气味中混杂着淡淡的中药香。
病床上,方老瘦削的身体几乎被各种仪器和管线淹没,只有监护仪上跳动的曲线证明生命仍在延续。
唐泽仁的脚步突然变得沉重,和病房里的人点了一下头,算是打了招呼。
缓缓走到床边,轻轻握住老人枯枝般的手,声音有些哽咽地说:
“方老,我来了,我是小唐。”
监护仪上的心率线突然出现了一丝波动,他赶忙将手指轻轻搭在方老腕间的寸关尺上。
三指下的脉象如游丝般微弱,时而有力的跳动一下,这是已经出现了七绝脉中的虾游脉象。
他眉头越锁越紧,先在方老的百会、涌泉、内劳宫等几个穴位按揉了几下,看方老有了一点儿反应。
另一只手不自觉地摸向西装内袋,那里装着他的紫檀针盒。取出银针,小声说:
“方老,让我为您行一次针,您说过太溪、关元、足三里,再佐以百会能醒神……”
病床上的方老却突然缓缓摇了摇头,枯瘦的手指微微抬起,制止了他的动作。
方老的眼睛睁开一条缝,浑浊的瞳孔里竟含着笑意,很虚弱的问道:
“小唐啊,你这是要替我逆天改命吗?”
唐泽仁的手悬在半空,他太清楚方老此刻的状态,五脏精气已竭,就像一盏油尽的灯,强行续火只会加速灯灭。
赶忙又在方老的那几个穴位上按揉了几下,方老气若游丝,每个字都像是从肺腑深处挤出来的,却仍坚持说:
“《内经》有云,形弊血尽而功不立者,神不使也。我这把老骨头,已经到时辰了。”
唐泽仁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有些不甘心地收起针盒,语气沉重地说:
“我记得我去您诊所打工时,您给我说的针灸第一要领就是,凡刺之真,必先治神。对不起方老,看来还是我看不开。”
方老在唐泽仁的按摩下精神有了很大改善,听唐泽仁这么说,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抬起手摆了摆,示意其他人都出去,他要和唐泽仁单独聊聊。
病房里的家属和护士都识趣地退出病房,轻轻带上门。方老动了动身体说道:
“扶我坐起来些,趁我这会儿神明未乱,有话跟你说。”
唐泽仁赶忙调整病床角度,又在老人背后垫了两个软枕。方老的目光落在唐泽仁西装内袋露出的泽生堂公司徽章上,笑了笑问道:
“泽生堂做得很好,但药企再大,终究只是做药的。你还记得当年咱俩初识,我考你把脉的关键是什么,你怎么回答我的吗?”
唐泽仁稍稍一怔,轻声回答道:
“记得!我当时回答说,指下无功夫,心中无定见,便是害人。”
方老点点头,青白的脸上浮现一丝血色,问道:
“其实到现在我自已觉得,我也没有达到你说的这个脉诊水平,但我没觉得我害过人!”
唐泽仁知道这完全是方老的自谦之言,实际是告诉他,他从古代医书上看到的很多东西都有很多夸大的成分,赶忙诚惶诚恐地说:
“方老言重了,那是晚辈少年气盛,未理解圣贤书中的微言大义……”
方老打断了他说:
“中医是需要活到老学到老的一门学科,努力钻研医术,对自已的医术精益求精本身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