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她重新睁开双眼，已恢复了往日那般冷静从容。
只见她蹲下身，从程远身上摸出一块帕子，细心擦拭掉簪子上的血渍，然后将染血的帕子塞回程远手中，令其看上去仿佛死前抽出手帕捂伤一般。
做完这一切，她走到门边，侧耳倾听。
院中夜风萧瑟，并无异常声响，想来那两个家丁并未察觉屋内异状，只道她已屈服，正陪少主风流快活。
赵婉婷目光微冷，暗想：
“姓程的畜生已除，杨仪那厮……哼，他置我于险地，当真可恶！”
“可恨我还一心替他担忧，原来他早算定我会替他除了这个程远！”
她越想越气，却又无可奈何。
毕竟杨仪被囚，她独自脱身出来，总不能当真弃他不顾。
想及牢中之人，赵婉婷胸中五味杂陈。若换了旁人，如此将自己心爱的女人拱手让出，岂非愚蠢至极？
可杨仪偏偏就这么做了。
而且事实证明，他的预判几乎从未出错！
他笃定自己不会任人凌辱，甚至断定自己必能手刃仇敌脱困！
这男人究竟是太过冷酷，还是对我过于信任？
赵婉婷用力甩了甩头，不愿再纠结于此。现下正事要紧！
她回忆起来时路上听杨仪提过，巴东郡驻军大营就在城外一里处，由杨仪旧部、都尉王兴统领。
王兴久随杨仪，对其忠心耿耿，眼下正可倚为臂助。
计议已定，赵婉婷不敢耽搁。她快步来到窗边，将窗扇轻轻推开一线。外头朦胧月色倾洒，借着微光可见窗下半人高的围墙。
翻过此墙就是后院小路，避开门口守卫，当可悄然离府。
赵婉婷深吸一口气，将长裙撕下一截缠绕在腰间，随后攀住窗沿，屏息一个纵身，身轻如燕地跃出了窗户。
幸而程府是旧宅，这间屋子离地不高，她脚尖轻点地面，无声无息地落入了院中阴影之中。
守门的家丁并未察觉异状，依旧在窃窃私语：
“嘿嘿，二少爷今晚可真有口福，那妞长得啧啧……”
“那可不！”
另一个怪笑道：
“要不咱俩也找机会开开荤？这女子说不准一会儿就被少爷玩死过去，要不咱趁机！”
“嘘，小声点！隔墙有耳！”
一人佯作害怕：
“回头让二少听见，剥了你的皮！”
“嘿嘿，也是……”
寻常龌龊的调笑声在夜色中传来，赵婉婷心中一阵恶寒，更加不敢迟疑。
她蹑足潜行，很快摸到围墙下。那围墙不过八尺高矮，她踏着院中一块石磨为支点，轻巧地一跃而上，随后身形一伏，翻出了程府。
落地无声。
赵婉婷辨明方向，顾不得拍净裙角灰尘，提气便朝北城门跑去。
此刻夜色已深，城门早闭。
月光下高高的城墙如猛兽般横亘眼前。
好在巴东郡城不算太大，护城河堤窄浅。
赵婉婷沿着角落处一棵垂柳，敏捷地攀上城墙。
她趴在女墙上静听片刻，见不远处两名守卒倚枪打盹，便轻手轻脚顺着墙垛移动几丈，寻到一处无人防守的偏僻地段，纵身一跃，跃下城去。
深夜的旷野寒意袭人。赵婉婷从地上爬起，揉了揉险些扭伤的脚踝，望了一眼静谧的城郭，心念电转：
“城中只怕很快就会发现程远的尸体。”
“我务必抢在消息传开前联络上王兴，让他立刻进城搭救杨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