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直指自身眉心的剑指,他覆手为掌带起无限光明,向顾濯镇压而去。
顾濯视若无睹。
抽刀断水无疑是人世间中的极高妙境界,以剑斩光却还要更胜一筹,与传说无异。
故而当光明如流水般被剑锋一分为二之时,就连白瀛洲也禁不住皱起了眉头,眼中流露出再清楚不过的诧异色。
“这剑已然不输王祭。”
“我本来就没输过给他,那次是让的,你应该知道。”
顾濯淡然说道,剑指逆流而上,轻而易举地触及白瀛洲眉心。
喀!
一声脆响中,白瀛洲的身躯陡然生出无数细小的裂缝,濒临破碎。
如此沉重的剧烈痛楚,未让他的表情发生任何变化,因为他的神魂已经来到顾濯的身躯之前。
以神魂现世的白瀛洲不再是苍老的。
他的身上没有半点君王的气息,衣衫上找不出繁复的图案,黑发亦没有被束缚在庄严的冠冕中,身无两物,与清风相伴,如若谪仙。
故而他的掌心不曾升起肃杀光明。
风平浪静。
无声无息。
再是自然不过。
这一掌与天地同力。
顾濯挑起眉头。
那是意外带来的真正诧异,是对方居然在这生死之间破境了。
何故
他转身回望后方,望向与白瀛洲的背影,于是明白。
久在樊笼中,复得返自然。
桐宫被破,剑锋已至,在此生死到来的时刻,白瀛洲终于踏出那两百年来梦寐以求的一步。
一步,即是登仙。
同为登仙境,孰胜孰负
……
……
深渊带来的夜色早已尽数消散。
未央宫外晨光正亮。
神魂离体的白瀛洲眼神依旧坚定,决然毅然,无半点迟疑之色。
哪怕掌落后的结果是同归于尽。
就像不久前说过的那样,除却登仙外,这就是他如今活着的最大意思。
死有何惧
在这场必败无疑的生死之战中有此结局,足矣。
白瀛洲眼神愈发明亮。
然后。
钟声响起。
那是归家的信号。
神魂何以为家
……
……
时光的伟力随钟声而降临未央宫。
白瀛洲为光阴所困。
与顾濯仅差些许的那一掌,以肉眼难以分辨的速度开始后退,变得越来越远。
“是什么时候”他的声音响起,带着掩之不住的憾意。
顾濯说道:“你该知道的。”
白瀛洲闻言沉默片刻后,回想起那落在眉心上的剑指,于是明白。
两人相隔晨昏钟碎片相望。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晨昏钟就在这道线上。
当如深渊般的夜色被撕开的瞬间,胜负已分,只是他迟迟不不觉而已。
顾濯与白瀛洲的神魂同归去。
后者低下头,望向已经蔓延至手掌的裂纹,知晓死亡将至。
他带着憾意说道:“如果天道印和山河盘还在。”
顾濯平静说道:“且慢和三生塔是真的在。”
白瀛洲沉默了会儿,说道:“如果我能更早一步破境”
顾濯摇头说道:“那生死就不会以此方式分出,你还是败,无非过程漫长。”
白瀛洲看着他的眼睛,问道:“难道我必败无疑”
“是的,但这不是一件值得难过的事情。”
顾濯理所当然说道:“古往今来,从未有人能以一人之力败我。”
白瀛洲笑了笑,笑容并无不快,说道:“难怪渊岱当年不敢现身玄都,一切都是有道理的。”
说完这句话,他的道体瞬间沦为齑粉,随风消逝。
当最后一缕尘埃也被吹走后,那个如若谪仙般的青年身影再次出现在未央宫中,似有幻无,也许下一刻就要与那具肉体一同离去。
他望向重归于好的晨昏钟,问道:“所以你要归去了吗”
顾濯沉默许久,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不。”
白瀛洲眼中尽是不解,认真问道:“那你要做什么呢”
顾濯转身望向殿外天地,见晨光如昨,最后说道:“我准备带领这个世界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