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致命交易
在运煤船那逼仄昏暗的底舱里，一盏昏黄黯淡的煤油灯孤独地悬在舱顶，随着船体在水面上细微的起伏而摇摇晃晃。
灯光昏沉无力，恰似随时都会被黑暗吞噬。这黯淡的光线洒在粗糙斑驳、满是岁月痕迹的舱壁上，投下一片片形状怪异、摇晃不定的阴影。
这些阴影好似一群张牙舞爪的鬼魅，在灯光的明灭之间肆意扭动，它们的轮廓时而拉长，时而扭曲，仿佛在演绎着一场无声的死亡之舞。
将整个底舱渲染得阴森而又压抑，让人仿佛置身于一座与世隔绝的地下牢笼，看不到一丝生机与希望。
顾修远背靠着冰冷的舱壁，牙关紧咬，脸上的肌肉因痛苦而扭曲。
他的伤口在汗水的浸润下愈发疼痛，每一次心跳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击着伤口，钻心的抽痛一波又一波地袭来，让他几乎难以忍受。
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滚落，顺着脸颊滴落在脚下满是灰尘的木板上，瞬间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而汉斯，这个身形高大的德国人，就如同一座不可撼动的冰山，稳稳地站在他的对面。
汉斯手中紧握着柯尔特1911手枪，枪口稳稳地对准顾修远的脑袋，那黑洞洞的.45口径枪口，在这狭小昏暗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冰冷、格外致命。
在这样近的距离下，只需轻轻扣动扳机，就能瞬间轰碎人的头骨，死亡的气息如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两人紧紧笼罩，令人窒息，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
“你腰间藏着南部式袖珍手枪，射程15米内精度尚可。”
汉斯突然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流利的日语从他薄唇中吐出，在这死寂的底舱里格外清晰，“但扳机簧片生锈会导致击发延迟——你该找苏州河边的张记钟表行保养武器。”
这声音仿佛裹挟着地狱的寒风，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尖锐的冰锥，直直刺入顾修远的内心深处，令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顾修远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的脑海中迅速闪过三天前在码头的惊险遭遇，当时敌人盘查甚严，刺刀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盘问声此起彼伏。
生死一线间，他不得已将配枪沉入苏州河，河水冰冷刺骨，吞没了他的武器。
后来在张记取备用枪，这个极其隐秘的细节，连最亲密无间、生死与共的战友大刘都毫不知情，可眼前这个德国人，却如同亲眼目睹一般，将一切说得清清楚楚，这怎么能不让他感到惊恐与疑惑？
“你……你究竟是谁？为什么对我的事情了如指掌？”顾修远强压着内心的震惊，声音微微颤抖地问道，他的眼神中满是警惕与不安，紧紧盯着汉斯的一举一动。
汉斯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却并未理会顾修远的问题，而是继续说道：“策反老赵的东莨菪碱，是柏林大学医学院1938年的研究成果。”
他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转动枪身，露出握把底部那醒目的鹰徽，在昏暗的灯光下，那鹰徽闪烁着冷冽的光，仿佛在诉说着一段不为人知的秘密，“而你们接到的假情报，盖的是关东军防疫给水部的章。”
每一句话都像是一颗重磅炸弹，在顾修远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顾修远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你……你到底想干什么？”汉斯却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沉默不语，那冰冷的目光仿佛能看穿一切，却又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就在这时，细微的簌簌声从头顶传来，原来是煤灰从舱板缝隙中缓缓落下，在灯光的映照下，宛如一粒粒坠落的星辰，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却又仿佛是命运倒计时的沙漏，每落下一粒，都预示着危险的临近。
顾修远突然鼻翼一皱，嗅到一丝苦杏仁味，多年的特工经验让他瞬间警觉起来，大喊：“不好，有毒气！”几乎同时，汉斯眼疾手快，甩手将煤油灯朝着舱门砸去。
只听“哗啦”一声玻璃爆裂的脆响，紧接着传来两声沉闷的肉体倒地声。
顾修远定睛一看，两个戴着防毒面具的黑影正躺在地上痛苦地抽搐着，他们手中的毒气手雷正不受控制地朝着角落滚去，每滚动一下，都让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氯乙酰苯！闭气！”汉斯大喊一声，一边飞速扯下窗帘，迅速裹住手雷，然后拼尽全力将其甩出舷窗。
“轰”的一声巨响，河面炸起一道绿色的巨大水柱，仿佛一条狰狞的水龙破土而出，水花四溅。
几条翻着白肚的鲤鱼慢悠悠地漂上水面，鱼鳃处渗出黑色的黏液，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在月光的映照下，这幅场景显得格外诡异而恐怖，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景象。
生死关头，顾修远强忍着伤口的剧痛，一个箭步冲向暗格，撞开暗格门，一把抽出情报箱。
他的指尖触到了夹层里的微型照相馆显影液，心中燃起一丝希望。
然而，汉斯却突然伸出手，按住了他的动作：“不能在这里，我们需要特定波长的——”“特定波长的什么？你倒是说清楚啊！”
顾修远焦急地喊道，额头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他的眼神中满是急切与渴望，想要立刻知道答案。
汉斯刚要开口，却又被一阵尖锐的汽笛声打断。
尖锐的汽笛声撕破了寂静的夜空，宛如一把利刃划过黑色的天幕。
运煤船剧烈地震颤起来，好似一头受伤的巨兽在痛苦挣扎，船体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仿佛随时都会散架。探照灯那强烈的光柱如同一把把利剑，直直地刺穿了黑暗的底舱，刺得人眼睛生疼。
顾修远在这刺眼的强光中眯起眼睛，不经意间，他看到汉斯脖颈处的条形码刺青在紫外线照射下，泛出诡异的幽蓝荧光。
“这是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顾修远再次质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愤怒与不解，他已经受够了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