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召兵武器分发点,位于仓储区中心位置,原是栋仓储面积约1000平米的粮食储备建筑。
此刻建筑外围环绕着带刺的铁丝网,四个角落架设着探照灯,明暗交界处能看到持枪巡逻的哨兵身影。
作为驻守着加强连兵力的重要据点,这里的警戒级别显然高于普通区域。
室内被钢货架分割成三个规整的矩形区域。
左侧区域的钢货架早已被拆卸,取而代之的是堆叠整齐的木箱,每只木箱都散发着潮湿的松木气息,箱体侧面的钢印在五盏正常照明的防爆灯与一盏闪烁的故障灯交叠光线下时明时暗。
“中部战区储备枪械·1980”的宋体字边缘已有些模糊,相邻木箱上“北部军区紧急调配”的隶书钢印却依然清晰,不同军区的物资在此形成微妙的时空交错。
中间是军服储备区,07式荒漠迷彩与城市迷彩作训服按尺码捆扎成直径半米的圆柱。
右侧弹药区则被两米高的金属货架分割成九宫格,不同口径的弹药箱用醒目的白漆标注着\"5.8步枪弹·2015\"、\"7.62通用弹·1998\",雷管箱与手榴弹箱单独隔出的区域前,还贴着褪色的\"弹械分离\"警示标识。
三名审核军官的作战靴踏在有些老化的混凝土地基上,发出“咚咚”的闷响。
为首的陈少校戴着白色棉质手套,指尖勾住木箱边缘的蝴蝶铁扣,“咔嗒”一声掀开箱盖,十支蓝黑色的五六半步枪整齐卧在防潮油纸间,枪身新涂的防护油在灯光下泛着珍珠光泽。
机匣侧面的钢印编号带着明显的时代印记:“0”的笔画因早期加工模具磨损而毛糙不平,“”却因后期工艺改进刻得深峻清晰,仿佛在同个木箱里封存了不同年份的军工记忆。
“中部战区调过来的4032支五六半,1978年批次。”陈少校的手指划过枪托底部的生产年月,金属防滑纹硌得手套微微发颤,“这些老家伙在仓库里躺了快半个世纪,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经得起实战考验?”
蹲在箱侧的上尉已经熟练卸下护木,枪管对着顶灯缓缓转动,膛线反射出细密的螺旋光斑:“后勤说调配过来的时候刚做过膛压检测。”
“交接时的电子报告还带着加密公章呢。”他忽然拉动枪栓,金属撞击声在钢架间回荡,嘴角勾起一丝苦笑,“您还记得七三年对泰反击战吗?那会儿咱们团的老前辈就是扛着这批‘老套筒’,在热带雨林里把敌军打得落花流水,枪管打红了就往泥地里一插,照样能打连发。”
张少校的手指在枪机散热孔上顿了顿:“现在面临的是感染者,从难民中抓来的征召兵可没那时候的狠劲...”他忽然提高声音,转头望向正在核对数据的中尉:“文轩,军服区的尺码配比到底对不对?”
戴金丝眼镜的赵文轩中尉正低头盯着军用平板电脑,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报告少校,07式作训服库存足够,S码缺了不少,不过后勤处备注了,这批征召兵体格瘦小的只有少数,码也可以临时改袖长。”
“从战备仓库拉过来的,能用就行。”上尉指尖勾住护木卡槽往上轻提,钢制部件咬合时发出“咔嗒”轻响,他边顺时针旋紧护木固定螺丝边开口:“你以为还像原来给你挑挑拣拣的,套上能跑能爬,袖口扎紧别让感染者爪子薅住就行!”
“行了,少说两句。”陈少校扣合箱盖,双重铁扣“咔嗒”扣紧的声响打断对话,“剩下的弹药和装具还没核对完,等下分发武器时要是出了差错,咱们谁也不好交代。”
……
仓储区外的空地被暮色染成铁灰色,5436名征召兵像被收割后随意堆放的秸秆,以班为单位,横七竖八地坐在结着薄冰的水泥地上。
近2000名荷枪实弹的士兵组成双层警戒线,外层士兵跨立在04A式步战车旁,车载机枪的旋转轴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内层士兵手持95式突击步枪,枪口低垂的角度精准覆盖所有聚集区域。
毕竟面前就是武器分发点,一会武器分发的时候,这些难民暴动抢夺枪支,那可就是啼笑皆非了。
但这群刚从难民转变而来的征召兵却异常安静,多数人抱着膝盖缩成一团,饱餐后的倦意像浓雾般黏在眼皮上。
这就是高层的智慧之处,当温饱成为唯一的馈赠,反抗的骨刺便在果腹的温水中生出锈迹。
权力的算盘在此敲响最精准的韵律:胃袋的满足是灵魂的鸦片,饥饿曾催生刀刃,饱食却豢养奴性。
那些填满肠胃的糊糊里,藏着最隐秘的驯化术,当生存的底线上升到及格线,自由便沦为可有可无的奢侈品。
老李的膝盖硌在水泥地上,裤管磨出的毛边扎得小腿生疼,他用手腕蹭了蹭鼻尖,胳膊肘精准地捣向右侧的张涵肋骨。
后者正像根虾米般蜷缩着,下巴几乎磕在胸骨上:“小张,醒醒!你说咱当兵的头回摸枪,咋也得给把带瞄准镜的吧?”
“好歹也给我整把连发的步枪吧?”张涵勉强撑开一条眼缝,眼白上布满血丝,昨晚炮声响了一夜,他就没睡过一个整觉。
此刻吃饱的压缩饼干糊糊在胃里沉甸甸的,压得人直犯困:“我猜应该给老子发九五式。”
“我在镇上见过民兵训练……”老李的声音低下来,“他们拿的可都是81杠,开起枪来可威风了。”他忽然用指节敲了敲张涵的膝盖,后者的脑袋猛地晃了晃,“你说咱要是领到那玩意儿,打感染者的脑袋是不是准些?”
张涵的回应是一声含混的鼻音,他的背慢慢滑向身后人的肩膀,后腰抵着对方凸起的骨节,却比集装箱的硬板床舒服百倍。
眼皮终于彻底阖上,最后一丝意识飘向胃里的暖意。
周围的鼾声像春末的蛙鸣般此起彼伏。
有人蹲着睡着,下巴砸在膝盖上发出“咚”的闷响;有人斜靠在同伴肩上,脑袋歪成诡异的角度,口水顺着嘴角拉出银线,滴在对方磨破的衣领上;更有人直接瘫坐在地,双腿叉开,肚皮随着呼吸起伏,像搁浅的鱼。
士兵的呵斥声从警戒线外飘来,却像隔着重雾,激不起半点涟漪。
整个营地弥漫着粮食消化后的温热气息,在渐浓的夜色里织成一张模糊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