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墙上挂着的一支看起来很普通的竹笛，凑到嘴边，随意吹了一小段旋律。那笛声并不像音乐厅里那么华丽圆润，带着一丝天然的、略显粗粝的“风声”，却异常地清澈、悠远，仿佛真的能把人带到一片空寂的山间竹林。
王强听得入了迷。这正是他想要寻找的感觉！不是那种经过精雕细琢的完美音色，而是带着竹子本身生命印记的、充满呼吸感的声音。
“老师傅，您这笛子……”
“自己做的。”白师傅放下笛子，淡淡地说，“山里砍的野竹子，料子不算顶好，但吹着顺手。”
小胖在一旁看得眼热，忍不住拿起另一支短小的竹笛，学着白师傅的样子放到嘴边，用力一吹——结果只发出一阵漏风的“呼呼”声，把自己憋得满脸通红。
白师傅瞥了他一眼，嘴角似乎抽动了一下，像是想笑又忍住了。
王强赶紧把小胖手里的笛子拿下来：“别乱动，这都是宝贝。”他转向白师傅，更加诚恳地说：“白师傅，我想在我的歌里，加入一些像您刚才演示的那种，竹子本身发出的声音，还有这种带着‘风声’的笛音。不知道……您能不能指点指点我？或者，到时候能不能请您……帮我录制一些声音？”
白师傅没有立刻回答，他拿起一块竹片，仔细端详着上面的纹路，像是在思考。
就在这时，王强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节目组的一个副导演。他走到门外去接电话。
“王强啊，你那个‘跨界融合’的方案，定了没有啊？选的什么元素？”副导演的声音有些急促。
“定了，我选的是竹子。”
“竹子？”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顿了一下，随即拔高了些，“竹子？这个……是不是有点太……太素了？我跟你说啊，秦雅那边，听说要搞摇滚加京剧，舞台效果肯定炸裂！还有李瑞，他要弄流行R&b结合皮影戏！你这个竹子……到时候会不会太吃亏啊？张总监那边……对你这个方向也不是特别看好，觉得商业上可能……”
副导演后面的话，王强没太听清。他只觉得心头那股刚刚被竹音抚平的焦虑，又隐隐升腾起来。“素”、“吃亏”、“商业上不看好”……这些词汇像小虫子一样钻进他的耳朵。他知道，节目组有他们的考量，市场有市场的逻辑。但他刚刚才在白师傅这里，找到了那种直抵内心的质朴力量，难道又要因为外界的压力而动摇吗？
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导演，我知道大家的担心。但我相信，竹子的力量，不一定需要‘炸裂’的方式来体现。我会尽力把它做好。”
挂了电话，王强站在门口，看着老街午后慵懒的阳光，心情有些复杂。他知道，选择“竹”，可能是一条更安静、更不讨巧的路。但他不想再迎合那些所谓的“爆点”和“刺激”。《吾心安处》的成功，正是因为它足够真诚，足够安静。他想延续这份真诚。
他转身走回屋里，看到白师傅正和小胖说着什么。小胖拿着手机，似乎在给白师傅看什么东西，一边看一边激动地说：“您看您看，这就是强哥唱《吾心安处》的视频！底下评论都说听哭了！好多人说想家了呢！”
白师傅凑近屏幕，眯着眼睛看着，听着。当王强那句“心安处，便是故乡”唱出来时，老爷子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似乎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他抬起头，看向刚刚走进来的王强，眼神比之前柔和了许多。“你想录声音？”他问。
王强用力点了点头。
白师傅沉默片刻，拿起工作台上一把刻刀，在一块巴掌大的竹片上，慢慢刻下了一个字。刻完，他把竹片递给王强。
王强接过来一看，是一个遒劲有力的“韧”字。
“竹子这东西，看着不起眼，可风吹不断，雪压不垮。”白师傅缓缓地说，“你要唱它，就得唱出这股劲儿。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长久不了。”他顿了顿，像是下了决心，“行吧，你需要什么声音，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