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个字，半小时后我为你做引产手术。”
医生将单子递交给她。
林娅娅接过单子的手指有些颤抖。
拿笔签字的时候，整个人都开始抖起来。
签了字，就代表要和宝宝们永别了，就代表她要亲手杀死肚里的宝宝。
笔尖触在纸上，不知鼓足了多大勇气，她才一狠心，签了字。
公立医院的费用不算高，她最近有在便利店打工，身上攒的钱足够手术费了。
滴答！
滴答！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林娅娅很紧张，时不时就会盯着病房外的那块钟表看。
以前生病住院，她恨不得时间快一点，再快一点，期盼着能够早点出院。
可现在，她心里却暗自希望时间慢一点，再慢一点，她想宝宝能在肚子里多待一会。
就在等待手术的过程中，从分娩室推来了一个刚生产完的妈妈，身后还跟着一大堆亲人，抱宝宝的，拿婴儿用品的，安抚宝宝妈妈情绪的……
好多好多人拥进来，他们都很高兴的祝贺这对新手父母。
林娅娅孤零零的坐在病床边，慢慢抬眸，被这欢声笑语的温馨场面深深吸引到。
这对新手妈妈生的是一对双胞胎，两个儿子。
新手爸爸抱着两个娃，既高兴又犯愁。
高兴的是终于当爸爸了。
愁的是，两个儿子将来得要买两套婚房，准备两份彩礼。
那副哭笑不得的样子引得宝宝的爷爷奶奶笑声不止。
一大家人很温馨，很和谐。
看着看着，林娅娅就眼眶红润了。
她把脸别过去，不敢再看。
要是，要是那份亲子鉴定是假的，她和大叔还有周家人在一起等待宝宝们的出生，应该也是这般的幸福甜蜜。
可一切都回不去了。
她现在活在黑暗的深渊里，陷在沼泽里，曾经的一切美好都烟消云散了。
“小姑娘，小姑娘？”
林娅娅的眼泪正要夺眶而出时，身后突然有只手在轻轻拍她的肩膀:
“请你吃红鸡蛋。”中年妇女很高兴的递给她一颗红鸡蛋:“我儿媳妇生了，吃了红鸡蛋能给你肚里的宝宝讨个好彩头哦。给你，小姑娘。”
林娅娅泪眼婆娑的看了看对面，再看了看那颗红鸡蛋，吸了下鼻子，接过那颗红鸡蛋微笑道:“谢谢您阿姨。”
“不客气的。阿姨煮了很多，要想吃，阿姨再给你拿。”
“谢谢阿姨。”
“不用谢。”
阿姨笑着给了红鸡蛋，就过去抱宝宝了。
病房不大，两张病房都挨着的。
那位产后妈妈精神还不错，扭过头看，看着林娅娅的肚子，笑着问:
“妹妹，你是来保胎的啊？”
宝妈看到她床头病例了。
她手里握着鸡蛋，点点头:“嗯。”
宝妈又笑着问:“你这看着有五个多月快六个月了吧？”
她没穿外套，白色略显腰身的毛衣将她的孕肚显得很大。
“才……才四个多月。”
“四个多月肚子就这么大了？”
“你该不会怀的是三胞胎吧？？”宝妈怀的是双胞胎，所以对孕肚每个月的大小很了解。
她记得自己四个多月的时候也没这么大。
林娅娅两只手搭两腿间，故意用手臂将孕肚挡了挡，她勉强笑了笑，说:“是四胞胎。”
“四胞胎啊？？？”
病房里大概有七八个男男女女，全都转过头来惊讶地看着她。
“天啦！四胞胎。这么瘦小的身板竟然能怀四胞胎！”
“四胞胎很难见到的，我今天算是开眼了！”
“四胞胎啊，想想就觉得好幸福哦。等以后带宝宝们出去逛街，同时推四个婴儿车，穿四套同款小衣服小鞋子，简直不要太拉风！”
“好羡慕这个小妹妹啊，我要是还能生，也要赌一把！”
听到对面羡慕惊叹的声音，林娅娅指尖紧紧攥着手里的红鸡蛋，心里如刀割般的疼。
就在这时，护士突然过来通知她:
“林娅娅，还有十分钟做手术，你准备好。”
“嗯，好。”她木讷的点点头。
护士一走，对面所有人又是一阵惊讶。
手术？
床上的宝妈看着她憔悴的脸，眼里生出一丝心疼:
“妹妹，你……是要打胎？还是身体不好需要手术？”
林娅娅本不想回答，但看在手里给的红鸡蛋份上，只能回应对方:
“打，打胎。”
“打胎？”
大家虽然很镇静，但都很有素质，没发出一点异样的声音，反而都很同情她。
“为什么要打胎啊？是胚胎发育不好吗？”
宝妈又小心翼翼问道。
林娅娅始终低着头，像个犯错又很无助的小孩:
“我……我要离婚了。”
“……哦。”宝妈没敢再问了。
但实在忍不住，还是想劝劝她:
“虽然我不知道你和你丈夫发生了什么，但是在打胎前一定要慎重考虑，不能一时冲动就要了四个小生命。而且打胎还是很伤身体的一件事，更何况你还是四胞胎，所以更要慎重考虑。”
“你不知道，对于我和我老公来说，怀孕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情，我在怀上这对宝宝之前，可是做了六次试管，每次取卵后的不适感能让你怀疑人生。”
闻言，林娅娅抬起了眸，也有点惊讶的看着对面的宝妈。
六次试管。
她以前听说过试管很辛苦的。
而这个宝妈竟然做了六次。
母爱还真的是很伟大。
“还好，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我和我老公终于迎来了两个可爱的宝宝。”
“妹妹，你想不想抱抱他们？”
林娅娅有点不太敢相信:“我……可以抱你的宝宝？”
上午的时候，有两个生产的孕妈准备住进来，当一听说她是来打胎的，就很忌讳的搬到其他病房了。
搬就搬，走之前还朝她啐一口，说晦气。
她当时心情低落也就没跟那几个老太婆计较。
“当然可以啦！”
宝妈话一落，她丈夫就把最胖嘟嘟的那个宝宝抱给她。
林娅娅没有抱这种刚出生宝宝的经验，两只手怎么抱都不对。
但宝爸很有耐心，一点一点教她，教了好久，她才终于把宝宝抱进怀里。
小宝宝很可爱，小小的脸蛋胖嘟嘟的，小手手很肉肉的。
林娅娅抱着宝宝，心里很复杂。
就在她走神之际，宝宝在她怀中扭动了一下，小手无意识地抓住了她的一根手指。
那柔软的、温热的触感，像是直接揪住了她的心。
这一刻，她内心深处对肚里宝宝的不舍达到了顶点。
她把宝宝还给宝爸时，护士再次来通知:
“林娅娅，该进手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