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陈颂还是艰难地继续解释：“没有，她爸是说她是偷偷拿钱出来买东西的，所以才要来退钱。”
这时，之前都没说话的小姑娘带着哭腔开口了：“我没有，那个是之前妈妈给我的零花钱，我没有偷钱。”
宋述眼神里有些惊讶，问她：“那你没跟你爸爸解释吗？”
李小绵局促地捏了捏衣角，声音闷闷的：“……不能解释的，让爸爸知道了妈妈私下给我钱，该更生气了。”
这话听得宋述更加不解：“这有什么可生气的？”
这场景有点熟悉，宋述突然想起，宋爷爷的儿子会因为宋爷爷抚养他花太多钱而不高兴，是因为他不是他们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宋述推己及人，认真问道：“你爸不是你亲爸？”
“别瞎说。”旁边的陈颂听他越说越离谱，忍不住出声。
小姑娘却没在意这个听起来有些“冒犯”的问题，摇摇头，怯生生地开口：“没有，是亲爸。”
宋述不解地继续问道：：“那你爸为什么不愿意给你花钱？”
李小绵还是低着头回答：“爸爸说要过年了，家里用钱的地方多，该省就要省。”
其实她平时也不会舍得用为数不多的零花钱买零食的，但是……
李小绵擡头看了一眼陈颂，有些不好意思：“妈妈昨天说给我想找个老师来家里给我补课，我……我就想给老师买点好吃的当见面礼。”
她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几乎听不见了。
她忘了把带回家的零食放在书包里，结果就这样被爸爸发现了。
陈颂听懂了，有些讶然：“给我的？”说完，他忍不住低头去看那包饼干和糖。
很常见的零食，但他心里还是有了些许触动。
宋述看了看面前的两人，从柜台里数出八块钱，往李小绵的方向推了推，轻声说道：“给，我给你退了，把钱拿着回家吧。”
然后宋述就准备把那些零食都收回去。
陈颂却摁住了宋述的手，他对着宋述说：“不退了，这些东西我买了。”
他拿出手机扫了码，戳了几下屏幕，紧接着宋述身后就响起了提示收到钱的声音。
宋述安静地看着陈颂，眨了眨眼睛。
他在心里猜测着：是因为这些东西是李小绵准备给他买的吗？所以陈颂才会替她付钱？
这样逻辑就说得通了。
陈颂并不知道宋述的想法，他把那包饼干拿过来，撕开外包装，拿了一块放进嘴里。
然后他看着李小绵的眼睛说：“谢谢你，很好吃。”
陈颂又把剩下的其他饼干和糖一并塞到了李小绵手里：“这些是我想请你吃的。”他顿了顿，接着说：“就当是我也送给你的见面礼。”
虽然显而易见的是，这份家教现在已经泡汤了。
“在这里吃完了再回去吧。”陈颂说。
李小绵点头，听话地把一块糖放进嘴里，只是眼泪又涌了出来。
眼泪滑进嘴里，和糖的味道夹在一起，又甜又咸。
宋述连忙抽了几张纸巾递过去：“别哭，外面风这么大，回去脸该煽了。”
陈颂有点没听懂。
这是什么语言？
“煽”是个什么意思？
但很明显李小绵听懂了，她接过纸巾，带着浓重的鼻音开口：“谢谢哥哥。”
陈颂拉着李小绵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今早上奶奶嘱咐过他的话。
“那个”，陈颂看向宋述，对他说道：“我奶奶说她今天熬黄桃罐头，你晚上记得来。”
早上出门前，奶奶跟他说试完课回来的时候去隔壁喊宋述过来吃罐头。
没想到他没试上课，不过巧的是他就在这又碰见了宋述。
那就顺便直接通知一下好了。
宋述点头示意他知道了：“好，晚上见。”
今天的生意不算太好，陈颂带着李小绵离开之后，小卖部也没来几个人，只有宋述一个人在店里坐着，看起来冷冷清清的。
宋述伸手从柜台上放着的糖盒子里抓了一颗糖放在手心里，静静地端详着。
他想，人类的行为似乎很难找到有规律的原因。
宋爷爷和他没有人类上认定的“血缘关系”，但是却把他领回家把他养大。
宋爷爷的儿子本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默许老父亲领养一个来路不明的孤儿，但是在得知有可能要给宋述花大笔学费上学的时候，他还是爆发了自己的愤怒和不满。
……还有陈颂。
陈颂跟李小绵更是非亲非故，虽然八块钱不多，但是他还是帮忙把这钱付了。
这八块钱是李小绵亲生父亲不愿意拿出来的八块钱。
宋述用手指捏了捏糖果的塑料外包装。
这样的糖一块钱可以买到两个。
应该不算是多好的东西，因为宋述记得之前有个小孩和他妈妈过来买东西，小孩想买这个糖的时候，他妈妈制止了，说：“这便宜的糖质量肯定都不好，别吃。”
然后转身挑了个贵的来结账。
但其实那个家长看起来并没有条件多好，穿的衣服也很普通，却毫不犹豫地在可选择范围内给了孩子最好的。
血缘？
金钱的数额？
究竟是怎样衡量的呢？
宋述剥开糖纸，把糖放进嘴里，感受着舌尖处传来的丝丝缕缕的甜味。
他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