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下雪之后
几经推拉的信封终于还是被收回了原处，李彤低头不语，再擡眼时声音已经变得沙哑：“……谢谢你们。”
她眼睛里带着红血丝，显然是最近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等我离婚后，小绵得跟着我回她姥姥家住一段时间了，她姥姥家离这远……早上过不来，你们这也忙，阿姨就不麻烦你们了。”
宋述呆呆地听着。
离婚？
他蹙起眉毛，这个词的意思他不是不知道，但他这是第一次接触到这种事情。
对于人类社会的爱情体系，宋述还是有一点了解的。
宋保平的儿子带着妻女回来过几次，虽然他对宋述态度一般，但是对妻子和闺女都是体贴周到的。
张奶奶……宋述悄悄瞄了一眼陈颂。
陈颂的爷爷好像离世的早，之前逢年节的时候，张奶奶会一大早出门，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去给老伴扫墓。
而宋保平，宋述曾经看到过，他那个旧钱包的夹层里藏着一张黑白的老照片。
那照片磨损严重，辨别不清照片中那人的具体五官，但能看出来是个清秀温婉的姑娘。
所以宋述曾经由此推定，爱情在人类社会里是一条深刻的纽带，会让两个人紧密相连在一起。
跨越生死，不拘时间，就如同他那些盘根错节的树根把他和土壤融为一体一样。
他想，爱或许是人类的树根。
但是现在，李小绵父母的树根好像是折了？还是压根就没长成？宋述恍惚地猜着。
“没关系，”陈颂回应道，“我可以……”话音戛然而止，他想起来这件事还需要问问宋述的意见。
“宋述，你觉得可以吗？”他转头看向身边的人。
宋述在走神，根本没听清他说的什么：“啊？”但是他下意识回答道：“可以。”
陈颂：“……”
“我是说，李小绵继续到这里学习的话……不是早上的时间，可以吗？”他看宋述一脸懵怔的样子，又重复了一遍。
这次宋述听清了，他点点头，仍旧说道：“可以啊。”
“什么时间都行，只要陈老师上完课知道出来继续帮我的忙就行。”他笑了笑。
墙上时钟的指针不紧不慢地转动，外面的雪势却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反倒是愈演愈烈。
李彤推门离开的时候，甚至有几片雪花从门缝里钻进来，飘然地落在地板上。
一股冷意伴着门的开合袭来，宋述忍不住缩了缩藏在衣袖里的胳膊。
“……她真的会离婚吗？”
宋述小声问道。
陈颂沉默着，没有回答。
“我不知道。”沉默许久后，陈颂终于开口。
“或许会离婚吧。”
“也或许不会。”
这两句模棱两可的话听得宋述云里雾里，但宋述也没在意。
他只是感慨地顺嘴一问，这件事本来就不是他们两个局外人能给出答案的。
选择的结果只有当事人知道。
“但我希望会。”陈颂语气不善地说。
他的眼神又暗下去了，眼眸里像沉着一面不起波澜的湖。
宋述没出声，他看出来，陈颂的心情似乎再一次被这件事影响了。但他想不通这其中的关系，也没看明白陈颂眼里的情绪究竟是什么。
不过陈颂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声音恢复如常：“你把小卖部钥匙给我吧，以后我早起过来开门，你多睡一会。”
“毕竟我要占用工作时间来当家教……还可能不定时，我尽量补回来点。”他解释道。
宋述没同意：“不用。”他皱眉道，语气不容拒绝，“本来就是我也同意的事情，不用这样。”
他不想让陈颂这么客气。
陈颂的提议就这么被他一审驳回，一切照旧。
但出乎意料的是，李小绵并没有像之前说的那样，在别的时间过来学习。
还是周五，还是早上，她被李彤送到了这里，和之前分毫不差。
“之前不是说离得远过不来吗？”宋述看她进来，惊讶地问道。
难道……是因为最终决定不去离婚了吗？
“确实是离得远。”李彤跟着进来，边扶好门边回答宋述的话。
她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容，说道：“但我想了想，还是不能太麻烦你们，我就早起一会，骑电动车把我闺女送过来了。”
“也没什么好东西能给你们，”她递过来两个老式的保温饭盒，“也不知道合不合你们口味，阿姨今天早上做饭的时候多做了点……这大冷天的，你们中午就不用再折腾出去买饭了。”
饭盒是被裹在厚厚的旧外套里带过来的，可以看出李彤在试图最大限度地保证它的温度。
“这……”宋述顿在那里，不知道接还是不接。
好在陈颂已经替他做好决定，伸手接了过来：“好，那就谢谢您了。”
“谢什么，该是我谢你们。”李彤看他们收下，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那我先走了，晚上我一忙完就来接她。”
说完，她就急匆匆地转身离开了。
陈颂把两个饭盒都递到宋述手边：“帮我拿一下，我先带小绵进屋学习了。”
他带着李小绵往收银台后面走过去。即将进门的时候，陈颂突然脚步一顿，回头望向宋述。
“哎。”陈颂轻轻喊了一声。
宋述正低头打量着那两个饭盒，听见陈颂的声音，他擡起头，和陈颂对上了目光
陈颂冲他一挑眉，声音带笑，说道：“别偷偷吃独食啊。”
宋述：“……”
这人怎么以小人之心度松树之腹呢？
“……我不会的。”他小声嘀咕道。
陈颂终于迈步进了房间。
宋述把两个饭盒放在收银台的一角，坐的端正，目不斜视，准备用行动来证明自己。
不过，
他的鼻尖轻轻抽动。
不知道是不是他早饭吃少了，还是李彤的手艺太好了，总感觉有丝丝缕缕的香味不断蔓延过来，确实闻得他有点想吃。
宋述从兜里翻出来个口罩戴上，看了一眼现在的时间。
两个小时而已，他能坚持。
宋述在心里算了算，准备要在陈颂他们出来之前把口罩摘下来。
只不过他的计划没赶上陈颂的变化。
“怎么突然戴上口罩了？”陈颂出来，见他脸上多了个口罩，好奇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