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意料之外
听完这话，陈颂第一反应是抓起手机看看时间。
凌晨一点四十五分。
陈立宾大晚上不睡觉来敲自己的门？难不成真要跟自己闲话家常守岁吗？
这都用不着拿他的膝盖，拿后院旁边那棵松树的树皮想也不可能啊。
然而还没等他做出些回应，卧室门已经被推开了。
陈立宾将卧室的顶灯打开，调到最低的亮度，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到底是谁先敲的门？
陈颂有点无语，扯了扯嘴角道：“那我现在睡，您关灯请回吧。”
“……”
陈立宾没搭话，而是自顾自地在他床边坐下。
陈颂好整以暇地看他，等着听他到底想和自己说些什么。
但接下来听见的话显然在他意料之外。
“晚上点烟花的时候，你跟隔壁那孩子都说什么了？”
陈立宾没看他惊愕的神情，伸出手捏了捏被子的一角，继续说道：“你喜欢人家吧。”
不是疑问句，用的是陈述的语气。
虽然没刻意去偷听两个人都说了什么话，但到底阅历多出这么些年，不说别的，白天在饭桌上搭眼一瞅两个人的互动，他心下就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放心，不用瞒我，”他淡淡道，“就正常唠唠嗑，我不是质问，也不逼你什么。”
陈颂擡起眉毛，半晌没说话。
良久后，他点了点头，声音稳稳地说：“对，我的确喜欢他。”
承认之后，陈颂突然觉得浑身轻松了不少。
反正他爸早就知道他的性取向了，这件事板上钉钉也不会改。
那既然如此，不如就大大方方地告诉他自己的想法。
“但跟宋述没关系，是我单方面喜欢他，你别去烦人家。”陈颂又说。
就算他爸待会出尔反尔，变成质问也好，最后吵一场架也罢，只要别冲着宋述去就行。
而且喜欢就是喜欢，真在一起了也不可能藏着掖着，虽然现在恋爱进展为零，但这样也好，家里有什么问题他先扛下来，有什么态度他先摆出来。
陈立宾轻轻笑了，放下手中捏着的被子。
“我说了，就只是聊聊，不会去打扰人家的。”
“那咱们接着说，作为父亲来讲，我接受了，我接受你顺从自己，无论是性取向还是喜欢什么人，我都不干涉。”
闻言，陈颂震惊地愣在那，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睡着了，这一段对话其实是在做梦。
“……真的？”他问道。
这么些年，无论是什么事情，他从来没在陈立宾嘴里听到过“接受”的字眼，更没有什么事情是没被干涉过的。他们父子之间的矛盾，最终处理方式大多是妥协和冷战。
“先别急，我的话还没说完，”陈立宾缓缓道。
“我不干涉，所以你不用再考虑我的态度。”
陈颂暗自腹诽，这说的什么话，本来就没想过考虑他。
不过刚才那段话听起来还是很受用的，所以他没吭声，而是继续等着听接下来他爸会说什么。
“那你妈呢？你打算怎么和她说？”陈立宾问。
“我妈应该比你开明点，如果你都能接受，她应该也可以。”陈颂思索着答道。
而且，毕竟他只是喜欢男人，又不是不喜欢人，不至于那么难以接受吧。
“那你奶奶呢？你准备怎么告诉她，你喜欢同性，而且喜欢的还是她隔壁邻居家的孩子？”陈立宾语气不带情绪，只是淡淡地询问道。
张奶奶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太太，守在这个小屯子过了大半辈子。人生经验的归纳，七十余年的经历，在她的认知里，是没有什么同性恋异性恋的说法的。
之前吃饭的时候，她半开玩笑地说过等着以后过年陈颂带个孙媳妇回来。显而易见，这个孙媳妇指的应该不是个男人。
更不会是宋述——几乎是她看着长大，在心里当作半个孙子的存在。
孙子和半个孙子在一起了，这不是佳话，可能是恐怖片。
“我……”陈颂张口，却没说下去。
陈立宾看他一眼，又切换到下个话题。
“你大三了吧。”
陈颂还沉浸在上个问题里，“……是，怎么了？”
“我记得你生日，你还没到二十一，二十岁，长寿一点的话连人生的四分之一都没走完，而且这四分之一里，前面的十八年，你都是未成年人。”
“当然，从现在来看，你也不算是完全成熟，”陈立宾冷静地帮他分析，“因为你本科还没毕业，并没开始进入社会。”
陈颂听出这话里的意思，问道：“所以呢？是想说我太年轻，现在的想法都算不得数？”
陈立宾笑了笑，并没有反驳这句话。
此刻的时针已经来到了“2”的位置。
灯罩之下，灯丝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昏黄的灯光投射在墙壁上，形成一片不规则的光影。
陈颂坐在这片光影中，嗤笑出声道：“所以你大晚上跑我屋来就为了这个？想告诉我其实这是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