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保平长时间和他待在一起，身上有他的气息，宋述可以和他交换身份，让他代替自己作为松树的化身活下去。
但这样也面临一个问题，那就是他必须在松果长好之后才能这么做。
否则如果直接把生命全部移给宋爷爷，他会和本体彻底断开联系。
也就意味着，在下一个松果长成稳定的小树苗之前，张奶奶后院旁的那个本体将彻底死亡。
他会因此而消失。
短则三五年，长则……他自己也说不清。
因为也有可能下一个松果根本长不出来，他的生命会到此终结。
如果自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陈颂会不会难过呢？
宋述不想看到宋爷爷离开，也不愿意看到陈颂难过。
所以他想要赌一把，赌他的松果可以在大兴安岭顺利种下，长成，然后他就可以和宋爷爷一起平安地回来。
而想到这个最好的结局，宋述的心情就平缓下来了。
起码还有希望。
“咳咳咳咳——”
宋保平突然从睡梦中惊醒，猛烈地咳嗽起来，他蜷起身子，表情满是痛苦，“咳咳咳咳咳咳——”
宋述连忙撇下没收拾完的衣服，过去看他的情况。
“小宋……帮爷爷……咳咳，拿点止痛片过来吧。”宋保平虚弱地说。
胸部的阵痛让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就着温水喝下药，他撑着自己坐起身，靠在床头柜上：“小宋，爷爷是不是很自私。”
他苦笑着望向自己枯瘦的胳膊：“不好好治病，还要拖累你。”
李彤的那些话宋保平都听进去了，他也在挣扎，也很纠结。
知道自己得病后，宋保平本想等打点好一切自己就偷偷找个借口离开，不牵累任何人。结果没想到病情加重，病症发作得太快，让他没办法再进行原来的计划。
宋述摇了摇头：“没，我本来就想去那里，正好可以和您一起。”
宋保平笑了，没信他的话，只当是宋述怕自己内疚在哄他：“爷爷运气好，攒了半辈子运气，捡了个这么好的大孙子回家。”
“等我……走了，你好好的，该打拼打拼，想去哪去哪，钱省着花，以后找个知心人成家，再生两个大胖娃娃。”宋保平乐呵呵地跟他说。
宋述坚决道：“您会长命百岁的。”
“咳咳咳。”宋保平还是笑，没反驳他，轻声应下：“哎，好，长命百岁。”
又喂他喝下半杯温水，看着宋保平再次入睡，宋述才退出了卧室。
客厅里的桌子上还放着上午在早市买来的东西，宋述从蔬菜水果那堆里挑了些黄瓜和橘子出来，洗了洗，准备明天带去火车上吃。
把剩下的东西塞进冰箱里时，他看见了冰柜里没吃上的两袋元宵。
“……”
没过十二点，现在还是元宵节。
宋述手指一顿，随后将那两袋元宵取了出来。
点火，烧水，白胖的圆球在沸水里漂浮翻滚，宋述拿过来一个小碗，将冒着热气的元宵盛进了碗里。
黑芝麻和伍仁的他分别煮了三个，凑成一碗六个。
宋爷爷说过，六六大顺。
用勺子盛上元宵，吹凉往嘴里送的时候，宋述瞥到了桌子上的铁皮饼干盒。
他刚才忘了把这个收回宋爷爷的柜子里了。
但也正好，里面宋爷爷的身份证还没拿出来，明天坐车应该要用。
宋述咬开软糯的元宵外皮，香甜的黑芝麻馅料溢满口腔，那些翘边的顾虑被这股热气熨得服服帖帖。
……宋爷爷会长命百岁的，这是他最有把握的承诺。
宋述又吃了一个伍仁馅的。
宋保平血糖高，元宵买的是无糖的，馅料尝起来和陈颂今天带来的那种炸元宵不一样。
而想到陈颂，他心里的那股热气再次腾腾地往上冒了冒。
宋述打开手机，浏览买过的车票。
是明早上午八点的火车。
他撒谎了，骗了陈颂车票的时间。
鬼使神差般，他下意识说了其他车次的时间，就是担心陈颂最后会真的打算和他们一起走。
宋述想，他不能这么自私。
陈颂还有自己的生活，还要回去上课，最重要的是，一旦事情有什么变故，陈颂在旁边，他会没办法解释自己的消失。
所以，他只是说，想要让陈颂等他。
不需要和他一起去，也无论真假，只要告诉他一句愿意等待就可以，他就能放心地离开。
宋述想，要是他真的消失了，至少他也能在陈颂这里留下新的树根。
爱是人类的树根，现在也可以成为他的。
他准备明天上车后再和陈颂说明真相，这样陈颂就只能回学校了。
……他应该不会怪自己的。
宋述下定决心，轻呼出气，拿过铁皮盒子，想把宋爷爷的身份证拿出来。
早上拿的时候太急，没顾上看，现在他才发现，这盒子沉甸甸的，是因为底下有一本厚重的笔记。
秉着好奇心，他把笔记本抽了出来。
粗略翻过去，里面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字迹。
宋述擡了擡眉毛，从第一页开始，逐字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