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筛选
“你爸爸……他是个很了不起的人，也是个……很可怜的人。”妈妈的声音里带着复杂的情绪。
“他患有一种天生的病，叫成骨不全症，骨头很脆，很容易骨折。但他从来没有放弃过，他在自己的领域里做出了巨大的成就，是一个真正的天才。”
妈妈说，父亲的坚韧和才华，深深地吸引和激励了当时的她，以及许多像她一样年轻、充满理想的学生。他们都曾跟随谭东临，投身于一个宏大的基因工程项目。
“项目一开始，是正常的，是严谨的科学研究。”妈妈的眼神黯淡下来，“直到有一天，你爸爸单独找到了我，提出……想要我的卵子。”
谭君祥的心猛地一沉。
“我当时就明白了。”妈妈的声音有些发抖，“他不仅仅是想研究基因，他想……他想编辑人类的胚胎！我当然反对，这是禁忌，是绝对不能触碰的底线！”
“可是……”妈妈闭上眼，似乎不愿回忆，“他跟我说，他保证，所有的实验只停留在胚胎阶段，绝不会将编辑过的胚胎植入母体。他还跟我说起他自己……说他从小到大受了多少苦，经历了多少次骨折的痛苦，说他有多害怕将这种痛苦遗传给下一代，所以他甚至不敢有自己的孩子……”
“他说……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人类的未来……为了让以后所有的孩子，都能拥有一个健康完整的人生……”
谭君祥能想象那个场景。一个才华横溢却被病痛折磨的天才，用他那充满蛊惑力的语言，描绘着一个没有遗传疾病、人人健康完整的未来。
“我妈她最终还是被说服了。”
梁三杰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但没过多久，那个基因工程项目突然就停了。”他皱着眉，努力回忆母亲当时的叙述，“对外宣称的理由是资金链断裂，续研究无法支撑。所有参与项目的研究员和学生，都被遣散了。”
“我妈当时也没多想。毕竟，项目中止是很常见的事。她的专业能力够硬，不愁找不到地方继续深造和工作。事实也确实如此，她很快就投身到了新的研究领域。对她而言，那段经历就像一场过于投入的梦，醒了，就该继续往前走。”
日子流水般淌过，快得让人抓不住痕迹。
“差不多四年吧。”谭君祥估算着，“我妈已经从学校毕业，在一家颇有名气的生物研究所工作。就在她以为过去的事情真的已经过去时，她接到了谭东临的电话。”
“他约我妈吃饭，语气很平常，就像老师关心曾经的学生一样。我妈一开始还有点高兴，以为是老师想了解她的近况，或者是有什么新的项目打算邀请她加入。”
她如约而至。地点是一家高级餐厅的包厢，私密性很好。
“可等她推开门，看到的却不只是谭东临一个人。”谭君祥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比哭还难看，“谭东临坐在主位上，旁边……还有一个孩子。”
“一个看起来两三岁的小男孩，穿着干净的小衣服，很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个玩具，不哭不闹。”谭君祥顿了顿，声音艰涩，“那就是我。”
“我妈说，她当时脑子‘嗡’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眼前发黑，耳朵里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下意识就想转身逃跑，包厢门口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面无表情地拦住了她的去路。”
包厢里很安静，只有空调轻微的送风声。
谭东临擡起头，看着门口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女人，脸上依然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甚至还微微笑了笑。
“来了？坐吧，茉莉。”
然后，他伸手指了指旁边的那个孩子，也就是谭君祥。
“看看，这是你的孩子。”
不等母亲做出任何反应，谭东临便轻描淡写地补充道：“当然，严格来说，你只是提供了一颗卵子。如果你觉得这让你困扰，或者不想承认，现在就可以离开。门没有锁，就当你今天没来过，没见过我们。”
这话听起来像是一种选择，可他越是说得如此云淡风轻，越是让她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恐惧。
“我妈说，他越是这么说，她越是不敢走。”谭君祥的呼吸开始急促了起来，“她心里有个声音在疯狂地叫嚣，告诉她，不能走，绝对不能把这个孩子单独留在这里。她只好僵硬地回过头，拉开椅子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