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从出现到现在，除了最初那一瞬间的微小波动，情绪始终控制得很好，像是一口古井，深不见底。
“林老板是不是也在其他地方开过画廊？或者从事过相关行业？”
“没有。”林深摇了摇头，语气坦诚，“这家画廊是我几年前才开的。以前……我不是做这行的。”
“哦？那林老板以前是做什么的？”于东城顺势追问。
林深的眼神似乎飘忽了一下，望向画廊深处某个挂着风景画的角落，声音低了几分：“做点小生意，不值一提。”
他很快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于东城，“警官，如果只是了解冯小姐的情况，我知道的，基本都告诉你们了。她只是个来画画的学生，应该和你们调查的案子没什么关系吧？”
就在这时，萧南陌忽然开口，声音清冷：“林老板，你认识沈曼如吗？”
这个问题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之前的氛围。
林深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虽然只有一瞬，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但于东城和萧南陌都没有错过。
他镜片后的目光似乎恍惚了一瞬，像是在回忆什么遥远的事情。片刻后，林深才重新聚焦，坐正了身子，眼神中是难以言喻的郑重。
“认识。”林深的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许，“沈院长，她是我的恩人。”
恩人？
于东城和萧南陌对视一眼。这个答案，显然有些出乎意料。
林深看着他们两人，眉头微微蹙起，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担忧和焦急：“警官，你们怎么……又是问冯小姐，又是问沈院长的……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能跟我透露一下吗？”
他的目光在两人脸上逡巡，带着恳切。
就在这一刻，于东城脑中那根模糊的线，终于“啪”地一声接上了。
林深……安若曦的丈夫！
他想起来了！之前看到的那份沈曼如的背景资料里，她手上那起医疗事故的死者，就叫安若曦！而她的丈夫，正是林深！
于东城心中惊涛骇浪，面上却不动声色，紧紧盯着林深：“林老板，你说沈院长是你的恩人？方便具体说说吗？这和我们正在调查的案子，或许有关联。”
林深脸上的担忧更甚，他看了一眼旁边竖着耳朵听动静的前台小李，又看了看画廊外偶尔经过的路人，叹了口气。
“警官，这里说话不方便。这件事……唉，说来话长。”他做了个“请”的手势，指向画廊内部，“如果不介意，去里面的包厢坐下谈吧？”
于东城和萧南陌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跟着林深穿过挂满画作的走廊，来到二楼一间布置雅致的包厢。包厢不大，中间一张原木长桌，几把椅子，墙上挂着几幅色彩柔和的风景画，角落里还放着画架和一些绘画工具，空气里弥漫着更浓一些的松节油味道。
小李很快送来了三杯热茶，然后安静地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林深在主位坐下，双手交叠放在桌上，似乎在整理思绪。包厢里的光线比外面更柔和，落在他脸上，那份内敛和平静下，隐约透出一种被岁月磨砺过的沧桑。
“很多年前的事了……”林深缓缓开口，声音带着追忆的沙哑，“那时候，我还没开这家画廊，做点小本买卖，勉强糊口。我太太，安若曦，是个很温柔善良的女人，我们感情很好，还有一个女儿，叫眠眠，活泼可爱。”
他说起妻女时，嘴角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温柔的笑意，但那笑意很快就隐没在眼底深处的悲伤里。
“后来，若曦又怀上了。我们都很期待第二个孩子的到来。预产期快到的时候，我们选了当时口碑最好的市中心医院。”
他的声音顿了顿，端起茶杯，却没有喝，只是摩挲着温热的杯壁。
“生产那天，一开始还算顺利，但中途突然出了意外。具体是什么情况，医生解释了很多，术语我也听不太懂，大概就是……突发性的大出血，还有羊水栓塞……总之，非常凶险。”
林深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眶有些泛红。
“医生们尽力抢救了，但最后……若曦还是没能挺过来。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保住。”
他的声音哽咽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才继续说下去：“一尸两命……那段时间，我整个人都垮了。眠眠还那么小，天天哭着要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