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衍正要回答,关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一队士兵押着几个商旅打扮的人走来。
“怎么回事?”墨渊喝问。
为首的校尉单膝跪地:“启禀陛下、侯爷,巡逻队在关外十里处发现这队商旅形迹可疑。他们自称是西域胡商,但携带的货物中有这个。”
校尉呈上一块皮革,墨渊接过一看,脸色顿变——皮革内侧绘着精细的地形图,标注了大魏边境各要塞的位置和守军数量。
裴衍扫了一眼,冷笑:“好一个胡商。”他转向被押的几人,“谁派你们来的?赫连勃?”
几人低头不语,其中一人突然暴起,袖中滑出一把匕首,直扑裴衍!
墨渊反应如电,长剑出鞘,寒光一闪,那刺客的手臂已齐腕而断,鲜血喷溅在城砖上,断手还紧握着匕首。
“啊!”刺客惨叫着倒地,其余同伙面如土色。
裴衍纹丝未动,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带下去,好好审问。”
士兵们将惨叫的刺客拖走,血迹在城墙上留下一道刺目的红痕。
墨渊收剑入鞘:“陛下,情况比我们想象的更糟,赫连勃不仅准备开战,还在派人侦查我军布防。”
裴衍望向北方,目光似乎穿透浓雾,看到了更远处的威胁:“传令下去,全军戒备,再派快马通知慕容垂,朕要立刻见他。”
“慕容垂?”墨渊不解,“他刚与我们达成协议,转眼就与赫连勃结盟,此人反复无常,不可信任!”
裴衍摇头:“慕容垂是聪明人,他同意结盟,要么是被迫,要么是得到了我们不知道的信息。”裴衍突然顿了顿:“比如铁勒部南下的消息。”
墨渊倒吸一口冷气:“铁勒部?他们真要参战?”
“审问那些探子就知道了。”裴衍转身走下城墙,“召集众将,朕要重新部署防务。”
两个时辰后,白水关议事厅内听有将士都在此内,沙盘前,裴衍手持细棍。
“赫连勃若联合铁勒部进攻,有三条路线可选。”细棍点在沙盘上,“西线狼山隘口,中路白水关,东线黑石峡谷。”
众将凝神静听,六年前落日原之战前,裴衍也是这样分析敌军动向,最终料敌机先,大获全胜。
“西线地势开阔,利于骑兵展开,但距离乌桓大营最远,补给困难”细棍移动,“东线山高谷深,易守难攻,不适合大军团作战。”
细棍最终停在中央:“所以赫连勃最可能主攻白水关,同时派偏师牵制东西两线守军。”
一位络腮胡将领忍不住问:“陛下,若铁勒骑兵真有五万之众,加上乌桓、鲜卑等部,敌军可能超过八万。我们这三座新要塞总共才一万五千守军...……”
裴衍微微一笑:“谁说我们只有一万五千人?”
在众将疑惑的目光中,裴衍的细棍移向沙盘南侧:“龙骧、虎贲两军已奉密旨北上,三日后可抵达这里——”棍尖点在一处无名山谷,“距离白水关仅二十里,随时可支援。”
将领们面露惊喜,龙骧、虎贲是大魏最精锐的部队,每军各一万五千人,由裴衍亲自组建训练。
墨渊恍然大悟:“所以陛下早有准备!但为何不直接让他们进驻要塞?”
“示敌以弱。”裴衍的眼中闪烁着谋略的光芒,“赫连勃的探子只看到要塞守军,会低估我们的实力,等他全力攻城时,两支援军突然杀出...……”
众将纷纷点头,眼中满是敬佩。这就是他们的皇帝——用兵如神,算无遗策。
会议结束后,墨渊留下与裴衍单独商议。
“陛下,还有一个变数。”墨渊低声道:“阿史那,他今早突然离开,说是部落急召,我怀疑...……”
裴衍擡手打断:“阿史那不会背叛朕。”
“陛下!”墨渊难得地提高了声音,“他是蛮族皇子,血脉相连!如今大战在即,他回到族人身边,天知道会做出什么选择!”
裴衍走到窗前,望着北方渐散的雾气:“墨渊,你记得五年前落日原之战,我们俘虏的那个少年吗?”
墨渊一怔:“那个宁死不屈的蛮族小将?”
“就是阿史那。”裴衍转身,眼中带着罕见的温和,“当时他只有十八岁,带领三百骑兵断后,掩护主力撤退。朕问他为何不降,他说草原男儿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墨渊沉默,他当然记得那一幕——满身是血的少年将军被按倒在地,却依然高昂着头,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正是那份骨气,让裴衍破例饶他一命。
“这样的人,要么一开始就不会答应合作,既然答应了,就绝不会背信弃义。”裴衍的声音坚定如铁,“朕相信他。”
墨渊欲言又止,作为臣子,他不能直接反驳皇帝;但作为镇北侯,他必须考虑所有可能性。
“报——!”传令兵急促的声音打破沉默,“紧急军情!北方五十里发现大规模骑兵,数量超过三万,正向白水关移动!前锋旗帜...是铁勒部的黑狼旗!”
裴衍与墨渊对视一眼,同时变色,铁勒部来得比预计的还要快!
“传令全军,准备迎敌!”裴衍大步向外走去,战袍飞扬如鹰展翅,“再派斥候密切监视敌军动向,朕要知道赫连勃的主力在哪!”
墨渊紧随其后,手按剑柄:“陛下,是否召回派去联络慕容垂的使者?”
裴衍摇头:“不必,若慕容垂真有苦衷,现在正是他表明立场的时候。”
两人登上城楼,极目远眺,北方地平线上,一片黑云正缓缓压来——那不是云,而是铁勒骑兵扬起的尘土。即使相隔数十里,也能感受到大地的轻微震颤。
“终于来了。”裴衍轻声道:眼中没有恐惧,只有棋逢对手的兴奋,“传朕口谕,龙骧、虎贲两军按原计划隐蔽待命。白水关守军做出恐慌假象,诱敌深入。”
墨渊迅速传令下去,然后回到裴衍身边:“陛下,还有一个问题...如果阿史那真的带拓跋部参战,我们...……”
“他不会。”裴衍斩钉截铁,“但若真到那一步...……”他的眼神陡然转冷,“战场相见,各为其主,生死由命。”
城下,士兵们正忙着加固城防,搬运箭矢滚石,表面慌乱,实则井然有序。这是裴衍的计谋——让敌人以为大魏守军猝不及防。
远处,铁勒骑兵越来越近,黑狼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这支从未与大魏交过手的强悍军队,即将领教什么叫“天朝兵威。”
而在更远的北方,拓跋部金顶大帐内,阿史那被铁链锁在柱子上,耳边回荡着营地里集结战士的号角声,他知道,一场足以改变草原命运的决战即将开始,而他,却被困在这里,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