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藏泽确认完消息将手机放回兜里,答道:“我去见葛子萱的父母,本来应该让他们到局里配合调查,但考虑到两位老人刚刚失去三个外孙,女儿又被拘留在医院中不能探视,无论是心理情绪上还是身体上,都不适宜再有更多的奔波。”
依照侦查办案的流程,应该传唤葛子萱的父母到市局接受问话配合调查,只是这个案子较为特殊,考虑到两个老人家的情况,沈藏泽还是决定自己上门去见葛子萱的父母,之后再写份报告就是了。
“葛子萱的父母替她找律师了吗?”
“找了。”沈藏泽还在思索着一会给葛子萱的父母打个电话,通知他们自己会上门进行问话,边想边跟林霜柏说道:“根据我国的《刑事诉讼法》第三十四条,犯罪嫌疑人自被侦查机关第一次讯问或者采取强制措施之日起,有权委托辩护人;在侦查期间,只能委托律师作为辩护人;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在押的,也可以由其监护人、近亲属代为委托辩护人。昨天葛子萱的父母就紧急到律师事务所找了一位律师,估计之后移送审查起诉,也会是由同一个律师进行辩护。”
林霜柏沉吟了一下,道:“葛子萱犯的是故意杀人罪,而且对象是自己三个年幼的亲生孩子,从犯罪行为、手段以及案件性质来看,检察官起诉给出的量刑不可能轻,只不过以葛子萱目前的情况来看,她的律师大概率会用她患有严重产后抑郁症精神和心理状态都不稳定这点来为她辩护。”
尽管案子才刚开始调查,但林霜柏已经在思考移交给检察院之后的事。
“我们刑侦只负责侦查案件,不负责起诉量刑,所以葛子萱的律师会从哪方面入手替她进行辩护,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内。”沈藏泽很冷静地说道。
林霜柏倒也不意外沈藏泽会这么回答,道:“当然,只不过我有些好奇,沈队会不会想在结束侦查后,给葛子萱提供一些帮助,比如给她介绍一个好一点的律师。”
“侦查结束之后的事,我不会现在就去想。就目前的情况,不管葛子萱杀害三个亲生孩子的动机是什么,有什么苦衷,她现在对我来说只是一个犯案后投案自首的嫌犯,在查案过程中,我不会带入个人感情以及看法。更何况,明确案情,对她来说,已经是一种帮助。”沈藏泽有些奇怪地瞥一眼林霜柏,“倒是你,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些事了?”
两人走到楼梯间下楼,林霜柏速度比沈藏泽稍慢一些地拾级而下,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有些好奇罢了。”
“好奇什么?”沈藏泽侧过头瞅林霜柏,在林霜柏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若有所思的表情中,沈藏泽很快便明白了他在好奇什么。
在犯人被检察院起诉后,犯人作案时的精神状态以及心理疾病往往会成为法院审判案件时的参考依据,也会是很多律师都会利用进行减刑甚至免罪辩护的点。
哪怕刑警在侦查案子时准备好充分的案件材料,人证物证皆在,审判的结果也未必会跟他们预期的一样。
林霜柏想问但又没有真正问出口的,是他沈藏泽对于犯人作案时的精神心理状态是否应该成为左右判刑的参考依据甚至是打无罪关键点这一长久以来备受争议的问题看法。
停下下楼的脚步,沈藏泽侧身擡头看落后于自己两级的林霜柏,道:“你的问题我可以在这个案子结束后告诉你我的答案,现在,我希望你不要多想,集中在这个案子的调查上。”
林霜柏站在靠近扶手那一侧的台阶上,一小片阴影投在他脸上,让他表情看起来显得不太明朗。
静静地跟沈藏泽对视几秒,林霜柏低声道:“知道了。”
“刚刚在病房外的时候,我感觉你情绪不太对,脸色也不太好。”沈藏泽神情平静,语速略微有些快地说道:“身体还没恢复好,大学那边忙完就早点回家,我晚上自己回去。”
转身,沈藏泽摆摆手:“赶时间,我先走了。”不等林霜柏回答,沈藏泽已快步下楼消失在楼梯转角。
缓步往下走了两级台阶,林霜柏站在沈藏泽刚刚站的位置上,拧起的眉心渐渐舒展开来,就连耳边那反复拉扯他神经的尖锐声响也一点一点变弱消褪,他闭了闭眼,感觉仿佛整个世界都重新归于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