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的圈套
黎煦之默了下,不紧不慢的把视线收回,然后目视前方向她告罪。
“臣失礼。”
她的唇边还留着笑意,耳廓却沾染上一层浅淡粉色。
“既然失礼……”
霍予晚其实也并不计较,闻言她擡眸,仰视着她光洁的下颌,开口的声音轻缓。
“那就两相抵消好了。”
白皙指尖拽着黎煦之的衣摆晃了晃,笑容透着股狡黠。
“想来太师也不舍得罚我,对不对?”
衣摆轻晃,黎煦之垂眸去看,正对上她灵动清亮的眼眸。
“是,臣不舍得罚陛下。”
她勾唇失笑。
从小到大,她何时真的罚过她?
……
马车一路行至西街上的丞相府,待停下时,霍予晚已经躺在黎煦之的腿上昏昏欲睡,她的身体现在就像那每日续航不足的零件组装而成,稍有空闲便要待机休息。
双手揣在绒袖里,她跟在黎煦之身后往府里走。
丞相府只这一个主人,府里的侍从也并不多,带上管家一共才七八人,每日除了扫洒院落和准备饭食再无其他事情。
丞相大人出身贫寒,自小父母便相继离世,只余她一人寒窗苦读。
双十年华时高中状元,至此步步平稳高升,荣登丞相之位。
管家以为自家大人一路风尘,又见陛下也跟着一同回来,忙吩咐其余侍从烧热水备饭食,一行人有条不紊的忙碌。
霍予晚同黎煦之坐在主厅,待煮好的热茶送上来时,两人已把黎煦之此行的经历聊了过半。
端着冒热气的热茶,霍予晚瞥了眼一旁束手而立的管家。
“太师府里的侍从是不是太少了点,煮个茶也要这么久,再者太师今日回府,他们不说出城候着,最起码府里也要有所准备,如今这样,太过懒散了点。”
她语气不满,一旁的管家闻言忙慌张下跪。
她们事先其实并不知晓今日黎煦之回府,丞相大人过的清心寡欲,一应事物基本都是自理,家中无所牵挂,所以行踪并不主动提起,回府中能吃口热饭便满足,冷了……也不是不能将就。
她对府中下人也是散养,要不是这么大个院子需要人打理,她或许连下人都不会留。
这些事情,其实也不是她一个每日忙于朝堂之事的一品官员该留意的,府中内务,原应由管理后宅的男主人操持,但丞相醉心朝堂,无心情爱。
年逾三十尚未完婚,在百官之中已属个例。
甚至有不少官员私下还猜测,丞相大人若不是身体有隐疾,便是对男子不感兴趣。
好女风,在她们大奉也不是没有。
只是这毕竟只是猜测,谁也不会真的想到,丞相大人确实是好女风,而且,只好当今陛下。
“无碍,你下去吧。”
黎煦之并不觉得有什么,擡手便让管家先退下,今日之事只是个例,往常她下早朝回府是能立刻就喝上热茶的,府中侍从对她的回府时间已经准确把握,所以并不会出差错。
也只有今日霍予晚跟着她回来,黎煦之察觉到府中的侍奉之道是有些怠慢,万不该让霍予晚受此待遇。
“陛下莫因此动气,臣日后会多加管教。”
“慢着。”
霍予晚并不听她说,手中的茶杯被放下,同桌面发出轻微磕碰声。
“去把这府里的侍从都召集到院里,今日孤就帮太师理理这家务事。”
她把走了一半的管家叫住,想了想,指尖轻勾,落在她身后流祺见状便弯腰请示。
“流祺,你去,在宫里是怎么管教的,在这丞相府里也一并用上。”
她就像是这宅院的主人,自己养尊处优的坐着,吩咐身边的大丫鬟代为行管教之事。
“是。”
虽然不明白陛下怎么心血来潮的管起丞相府中的家务事,但流祺还是低声应下,随着管家往院中走去。
“太师不会觉得我逾矩吧?”
“……不会。”
黎煦之缓缓摇头,垂眸喝茶时,眸中的笑意明显。
过了一会儿,流祺擡头挺胸的回来,身后呼啦啦的跟了一大串府中的侍从。
“大人,浴堂热水已备好。”
“大人,晚膳已备好。”
“大人,这是府中本月开支的账本。”
“大人,……”
一共七个侍从,接二连三的禀报让黎煦之明显怔了下。
“大人,您是先沐浴还是先用晚膳?”
管家小心询问。
“我……”
她下意识去看身侧另一边的霍予晚。
“太师先去沐浴吧,一路辛劳,该好好解解乏。”
指尖捏了颗瓷碟中的葡萄,这个时节的葡萄属于稀罕物,前段时间从西衢进贡来的,霍予晚给朝上的几位大臣都赏了点,自然也少不了丞相。
慢条斯理的剥掉外面的紫色果皮,晶莹果肉含进嘴里,酸甜又带着似沁凉之感。
她随口回复着黎煦之,咽下果肉后便接过流祺递来的巾帕,缓慢擦拭着指尖上沾染的那点果汁。
淡淡的紫色与指尖的白相融,黎煦之的目光随着她手腕的动作也轻轻移动。
“……是。”
她并没有在浴堂待多长时间,不想让霍予晚等太久,所以沐浴过后连发丝都只是草草拿干的巾帕擦拭了两回,便步伐匆忙的往外走。
可即便如此,再出来时,天色也已经昏沉。
大奉并没有宵禁,可深夜出行,也免不了要担心安危,尤其是皇帝外出,更加要注意。
黎煦之捏了捏指尖,知道今天的晚膳大抵是不能一同用了。
管家等在外面,见她出来便低声提醒。
“大人,陛下在您的卧房等候。”
顿了下,黎煦之点点头,调转脚步往自己的卧房走去,心中已经在思索待会儿要规劝霍予晚尽早回宫的话。
“大人。”
行至卧房门前,流祺在外面候着。
“嗯。”
淡淡应声,黎煦之推门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