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十分坦诚,盛阮有些感动,他眼中眸光熠熠,双手合十:“你真是个好人,等我回家之后,一定会让我哥哥给你报酬的。”
男人没在意他发的好人卡。
“别这么客气软软,两年前我可是你的忠实粉丝,每天蹲点等着你直播,不瞒你说,那段时间我出了一些事,每晚要靠看你的直播才能睡得着,真论起来的话,还是软软你帮我更多一点。”
男人说这话时,粗砺的嗓音中竟能听出来几分羞涩:“所以我昨天见了你才那么激动,也算是上天恩赐的缘分,让我今天不仅能再见到你,还能帮到你。”
听他说完这话,盛阮脸上的暗暗的戒备才松懈了下来,他眉眼一弯,笑意盈满两个酒窝:“那真的是太有缘分了。”
这个笑容被男人从后视镜捕捉到,似是看呆了一瞬,车子都偏了一下方向,但好在很快又稳了下来。
盛阮身体摇晃了一下,胳膊撞上车门,他手掌撑在车窗上,视线不经意间扫过窗外,像是此刻才恍然警觉车子驶过的道路好像太过冷清了些。
他有些不安地将领口攥紧了些:“车里有点闷,我可以开窗透透气吗?”
“这段路在往前一点点就要上高架了,会很吵。”男人从后视镜看了盛阮一眼,朝他递过来一瓶水,“喝点水吧,我看你出了汗,喝点水可能舒服点。”
盛阮悄悄按了下车窗升降器,却发现毫无反应,他像是这时才察觉到不对劲,声音都不自觉发着抖:“我不渴,就是有点想吐,可能是晕车了,能让我下车透透气吗?”
男人将矿泉水瓶捏出声响,声音很沉:“软软,乖乖坐好,我会送你回家。”
他话音刚落,车子猛然一拐,驶入一条小道。
车速很快,这条小路路况不太好,车子一路颠簸,盛阮摇摇晃晃一手抓紧拉手,另一手去拉前排的司机肩膀:“停下,这不是我回家的路,你要带我去哪里?”
拉扯间,车子猛然刹住。
盛阮身体骤然惯性前倾,脑袋撞在前座上,他眼前一花,前排的男人下了车,拉开后排车门,钻进大半个身体,将盛阮抱起压在车后座躺下。
“唔……”盛阮头撞得发昏,眼睛里冒出泪花,视线模糊,稀里糊涂的被打横放下,他口中不可自抑地发出呜咽。
男人跨在他身上,慢条斯理地拧开瓶盖,单手钳住盛阮下颌,将水慢悠悠灌进他嘴里。
盛阮抗拒地不肯吞咽,水液从唇角流淌下来,将身前的衬衣打湿了一大片,湿哒哒黏在身上,呈现出一种半透明质感,隐约透出里面似有若无的红痕。
男人显然看见了这些痕迹,手抖了一下没控制好灌水的力道。盛阮呛咳了一声,还是被迫吞了一些水进去,他小声咳嗽着,脸上呛得发红,哭了大半夜还没消肿的眼圈又洇出一圈红晕。
男人松开手,白皙的下颌上指痕清晰可见,他指尖下移,勾着盛阮已经扣到最上面一颗纽扣的领口往下拉了点,脖颈锁骨上青紫的吻痕和咬痕都印证着昨晚激烈的情事。
男人呼吸骤然加重,眼神突然变得可怖,甚至声音都透着怒意微微发抖:“为什么,你怎么能允许别人这样对你,你怎么可以被人弄脏?”
他伪装的平和假面被彻底撕开,整个人甚至有些歇斯底里。
“你就应该永远做直播间里清纯的女神,做天上高悬普照的月亮,怎么可以变成现在这幅样子?”
那水里的药见效很快,盛阮眼睫扇动,被泪水粘连成簇,眼皮沉重得睁不开。
男人落在盛阮锁骨上的指尖微微颤抖着,良久,才近乎虔诚地将他被弄乱的领口理整齐,嘴里絮叨着:“对不起,对不起,一定是他强迫你的是不是,我知道这不是你本意,你放心,我会让你干干净净……”
盛阮闭着眼乖顺地躺在后座上,过了会儿,才感觉到跨坐在他腿上的男人离开,而后是车门开关,车子再次启动,这回男人开得特别平缓。
——我擦,主播不会翻车吧,看起来情况很危险啊
——这男的什么情况,对阮宝的感情很扭曲啊,就想让女神永远清纯皎洁,不能沾染世俗的情爱?
——好变态啊天哪,阮宝快醒醒。
“我没事,安心。”
盛阮脑袋里回应着弹幕,他眼睛闭着,阳光透过车玻璃照在他眼皮上,他借着车子轻微的颠簸转过头去躲避了下。
——阮阮演技越来越好了,我都被骗到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
——宝宝你小心便太!
车子再开出去没过多久便停下了,盛阮估算了下,大概不到半小时。
紧接着他便被人拦腰抱起,身体腾空,盛阮再次闻到熟悉的海水咸湿气味,耳边似乎还有海浪的声音,以及什么东西在地上拖动的声音。
此刻应该是在上坡,路也不太好走,一颠一颠的,盛阮眼睛转了转,皱着眉在男人怀里转醒,手脚还虚软着没什么力气。
他推搡男人前胸,勉强撑起沉重的眼睫,发丝被海风吹得糊眼睛,盛阮声音害怕得发颤:“这是哪里,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男人的嗓音一如既往的低哑:“快到了。”
他没有低头看盛阮,只是将人托在怀里,即便是两人靠得极近,盛阮也没有感受任何让他心理或是生理上不适的恶感。
这个男人对他好像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起码他的动作里没有表现出来。
盛阮攀着男人的手臂,擡起头去看周旁的环境,发现这似乎是海边的某处石坡,他猜测这边大概是海岸乱石断崖一类的景观,水声便是从那侧传来的,这并不是什么荒僻的地方,在不远处,盛阮还看见人群在海岸公园里游玩,他开始挣扎起来,并试图呼救:“救救我!”
只是他原本中气就不足,又被喂了药,就连呼救声都软软的,还不等传出几米的距离,便被风吹散了。
男人托着他的身体,双臂锢住他扭动的身体,并没有理会盛阮白费力气的举动,没走多久,男人将他带进一处破烂的小木屋里,小木屋顶上盖着层油布防水,里面面积不大,除了一张床,便只隔出了一个小的工具间。
男人将盛阮放在床上,转身进了工具间里。
盛阮手脚此时已经恢复了些力气,他挣扎着从床上爬下来,双脚落地的瞬间几乎虚软地跪到了地上,他脚边放着男人随手仍在地上的一个编织袋,刚才在路上被被拖在后面磨出声响的便是这个。
编织袋的一角被碎石划破了哥扣子,露出里面雪白绵软的一团东西,盛阮蹲下身体从破口里揪出来一段细细查看,才发现这是某种类似丝绸的衣料,在自然光下流淌着月光一般银辉,只可惜沾上了泥污。
“被你发现了。”
粗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盛阮手一抖,雪白的衣料滑落在地上。
男人缓缓走到盛阮身边蹲下,拉开编织袋的拉链,将里面那团雪白衣料取出,挂在手臂上。
盛阮这才看清,原来里面装的是条长裙。
“……”他和那人在主空间里相伴了那么久,还从未察觉过那人竟有这种性癖。
“可惜弄脏了。”男人声音惋惜,伸手在雪白裙摆的脏污处擦了擦,泥污有些干了,擦掉上面的浮土底下还有黄黑的印子。
盛阮没说话,他悄悄活动了下手脚,大概是他喝下去的水并不多,大半都被吐出来了,竟发现此时药效正在逐渐褪去。
“不过没关系,反正你也不干净了,像这条裙子一样,被染脏了。”男人视线从裙子移到盛阮脸上,他情绪平缓了许多,不像最初发现他身上痕迹时那样时那样失控,但眼神依然有些怨怼,“没关系,很快我会帮你洗干净。”
“换上吧。”男人将白裙细细叠好,强硬交到盛阮手中。
盛阮将裙子扔到床上,脸色发白。抗拒道:“我不穿。”
男人并不意外,只是将盛阮抱起放在床上,单膝跪在他脚下,脱去了盛阮的鞋袜:“你不穿,那我帮你。”
细嫩的脚掌被陌生的粗糙指腹触碰,盛阮打了个颤,下意识朝男人心口踹了一脚,而后缩回双腿,退到了床中间。
男人被踢了也不生气,自顾自又起身朝盛阮走来,像是被设定了某种固定程序,不达目的不罢休。
盛阮退无可退,两指撚起裙角拉到自己腿上:“……不要你帮,我改主意了,要自己穿。”
男人动作果然停住了,他点点头:“也好。”便转身坐在地上,去磨那两把他刚从后方工具间里拿出来的两把刀。
男人动作很认真,雪白的刀锋在阳光下利得晃眼,磨刀声听得盛阮牙酸,那男人却丝毫不受影响一般,埋头做自己的事。
盛阮脱去身上的衣服,艰难地将男人递给他的白裙子套上,这裙子版型简单,是侧开的拉链,不需要任何人帮助,他自己便能轻松穿好。
这过程中男人甚至没有扭头过来看一眼,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和磨刀霍霍声交融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和谐。
“我换好了。”
盛阮跪坐在床上,这白裙是吊带的设计,男人设计时应该是按女款来做的,比例稍微有些偏差,胸前有点空,腰上有些紧,却也能勉强算合身。
裙身设计非常简单,唯一的亮点大概就是裙摆上一层层缠绕的荷叶边,用了同样的料子,褶皱处宛如层层翻涌的海浪里融了皎洁的月光,波光粼粼,像是流动的水带。
只是这样一来,那些落在他脖颈锁骨上的欢爱痕迹便显得尤为明显了。
——我去好美,太清纯了太漂亮了,简直白月光归来既视感,好适合阮宝。
——好欲……看来是真把阮宝当天边的月亮、心中的女神了,难怪这么破防。
——重逢之后发现女神竟然是男的,还有对象了,啊啊啊啊太抓马了
——不是,这是什么意思,海边,海浪月光白裙,他刚刚说洗干净什么的,该不会想让阮宝和他一起跳海吧?那磨刀干什么?
男人将刀收好,才转头过来看盛阮,眼中瞬间露出惊艳,动作都凝住了。
盛阮看了看他手中的刀,视线又往上擡,落到男人戴着口罩的脸上,轻声说说:“你要杀我吗?那我死前可不可以看看你的脸?”
男人没说话,也没动作,只是呆呆盯着盛阮看。
“不行就算了,我说着玩的。”盛阮垂下眼睫,像是有些难过,他在心底盘算着时间和距离,估摸着陆昶也快要赶到了。
男人却擡手取下了口罩,面无表情将整张脸展露给盛阮。
他下半张脸爬满了可怖的疤痕,鼻子都有些变形,像是被火灼伤的痕迹,一直蔓延到脖颈领口里。
难怪他一直戴口罩,穿的衣服也是高领,说话时嗓音粗得奇怪。
原来是被火灼伤过。
盛阮微微睁大了眼睛。
男人自嘲地冷笑,眼中带着扭曲的恶意:“是不是很难看,竟然没把娇宝宝吓哭?”
盛阮摇摇头,目光中露出些怜悯,抿着唇没说话。
“在车上我没骗你,两年前我刚受伤,每天活得像阴沟里的老鼠,躲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我放了一缸水,甚至磨好了刀,也就是这把。”
男人指尖在雪亮的刀刃上摩挲着,又撸起衣袖露出底下手腕上的凌乱的刀疤,自顾自陷入了回忆。
“当时我泡在血水里,遗书都写好了,准备报警让警察来给我收尸,拨号时误触了天鹅TV的推送,点进了平台推荐的直播间。”
男人凝望着盛阮的眼睛,眼神突然变得依恋憧憬,温柔无比。
盛阮听到这里,就已经猜到全部的来龙去脉,心中有些唏嘘。
“我在直播间里看见了你。”
“那一刻我才知道我的心竟然还能跃动得那样有生命力。”
“你的眼睛是那样的剔透明亮,比天边的月亮还要无暇。”
“我突然不想死了,我渴望永远仰望你。”
男人回忆中断,情绪突变。眼中的温柔骤然褪去,咬着牙恨恨望向盛阮:
“当时天鹅的线下嘉年华我也去了,我想见你,把这条裙子当面送给你,但被保安拦住了,我在警戒线外看见你和陆昶还有纪辞那样亲密地接触,我没有办法再欺骗自己说你们只是为了热度做戏。”
“我好恨你!”
“你是月亮,应该挂在天边普照终生,受人仰望,他们怎么可以得到你特别的眷顾!”
“我等在酒店外,我想劝你不要和那些人纠缠,但一直没等到你出来,直到后来你发了个公告说退圈,从那之后谁也找不到你,我跟踪过陆昶和纪辞,就连他们也没有你的线索。”
男人说到这里时,目光有些茫然,语气也带着疲惫:
“两年了,我一直没放弃找你,但一直扑空,无休无止。”
“我又想死了。”
“那天去商场,我是去拿提前定制的挂坠,就是你在车上看见的那个车挂,我准备带着它一起去死。”
男人伸手在脖颈处摸了摸,拉出一条串绳,绳子尾部系在着一个琥珀坠子,正是盛阮曾见过的那枚挂饰,眼神逐渐狂热。
“但命运就是那么神奇,冥冥之中上天眷顾。我又遇见你了,我一眼就认出来你是‘软软’,即使换了装束,变了性别,但你的眼睛不会骗人,我知道我找到你了。”
——老天,怎么在剧情之外还有一段悲伤的故事
——难怪这人对阮宝又爱又恨的……
——如果是阮宝的话,却是很容易让人念念不忘,谁来也顶不住。
盛阮毫不躲避地对上男人逐渐染上癫狂的双眼,认真地问:“你想杀我吗?”
男人愣了一瞬,突然又变得激动,像野兽一般嘶吼着,眼中却夹带着几分哀切:“杀你?我不杀你,我只是想要你重新变得干净,我要你还做那轮皎洁无暇的月亮!”
变干净,怎么变?推他进海里洗一洗?
盛阮还没想明白这个问题,便见男人眼神突然变得凌厉,他侧头望向木门外,轻声说:“来了。”
谁来了,是陆昶吗?
“走。”
男人一把攥住盛阮的手腕,将人拖下了床。
“嘶……”盛阮赤脚踩在地面上,小石子硌得他脚掌生疼,让他忍不住吸了口凉气。
男人见状,也没说什么,只将盛阮又重新抱到床沿上坐好,蹲下来仔细清理干净沾在他脚心的小石子,又为他穿好鞋袜,才又拉着人从侧门再往外走。
穿鞋耽误了点时间,男人拉着盛阮跑动的速度便加快了些。
越靠近崖顶,海风越是狂乱。
“阮阮!”
盛阮听见身后有人在喊他,声音熟悉,他脚步一顿,忙乱之中回眸看了一眼,来人竟然是盛嘉衡和谢栩。
他们竟从能量崩塌的乱流里逃了出来?
来不及细看,男人捉着盛阮手腕又往顶端跑了十来步,才刹在悬崖边上。
风吹得他发丝贴在脸颊上狂舞,盛阮回身看了一眼,崖底浪涛汹涌,是一片广无边际的海洋,任何人掉下去恐怕都无法逃脱。
弹幕疯了一般刷屏,盛阮却没多少惊慌,他清楚,那个“任何人”里,自然是不包括他的。
至多,不过是浪费掉这些能量。
因此,他倒是也想看看,这个小世界里那人的碎片聚到一起,能做出些什么来。
刀尖抵在盛阮的脖颈上,让人一时分不清是刀刃上折射的日光更耀眼,还是这段雪白脖颈上的面容更夺目。
盛嘉衡和谢栩默契停在了几米开外的位置。
“阮阮。”
谢栩的眼神有些哀伤,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盛阮。
盛嘉衡的眼中则依然满含着包容、温和的笑意,如以往一样看着他。
盛阮只看了一眼这两人的眼睛,便知道“真假少爷”故事线崩塌之后,谢栩已经觉醒了全部的记忆。而盛嘉衡的记忆恐怕觉醒得要更早一些,若没有他在背后推了一步,简熠也不会死得那么快。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至于这两块能量碎片为什么没有回归主空间等待他的审判,反而是追寻着主碎片之间的感应追到了这里,盛阮暂时没欲望去追问。
男人唇瓣抵在盛阮耳侧,如一尾攀附的阴冷的蛇:“这两个人是谁?他们也肖想过你?还是碰过你?”
盛阮没答话,只静静站在原处,眉眼低垂着,风吹得他身上的白裙猎猎作响,日光落在上面被层层褶皱揉碎,像是穿了一湾银河在身上。
这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白日里一轮更加皎洁的月。
男人怔怔地望着盛阮莹白的侧脸,也没再说话了。
又过了会儿。才再次有脚步声传来。
“阮阮!”
陆昶和纪辞终于追到了这儿,他们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盛嘉衡和纪辞,心中虽有疑虑,却也没有去纠结太多,毕竟此刻眼前有更紧急的状况,抵在盛阮脖颈上的是闪着银光的冰冷刀锋。
陆昶视线在盛阮身上绕了一圈,见他身上没什么外伤痕迹,才稍微松了口气,他目光染上厉色,看向站在盛阮身后的男人:“放了阮阮,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纪辞面露忧色,他指骨上的伤口已经结了痂,只有衣角上还残留着一点血迹,他语气温柔,带着一贯的安抚:“阮阮,别怕,很快就没事了。”
人差不多齐了。
男人站在盛阮身后,饶有兴致地看着几步之外四个放在哪里比较都出类拔萃的男人,眼神像蛇一般阴冷。
“他问我想要什么?”男人附在盛阮耳边,声音极轻,“我想要你永远明月高悬,不染尘埃,不独照任何一个人!”
“你却觉得我会伤害你?”
“怎么可能?”
他声音突然变得危险:
“该死的是企图将月亮拉入尘埃的人。”
“他们想要占有你,弄脏你,他们都该死。”
“也包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