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第一百四十八章。
狄拉格虽然答应配合艾伦的检查,可却故意要求他来替自己脱衣服。
本以为这样大概能让小家伙嫌弃抗拒，又或者让他心生退念,谁知道他却二话不说,主动直接按上了自己的领口。
结果他看到对方这么的不配合，也就放弃了逗弄他的念头。
“又不是没有给你脱过。”艾伦没好气地说。“你就少费点心来折腾我吧,老老实实的让我上完药不就什么事情也没有了吗？”
果然对他就不能抱有侥幸心理，真是见缝插针的想要达成目地。
不过看到精灵术士的态度，反而更让艾伦起了疑心，意识到对方不想让他看,肯定隐藏了什么。
“好吧，那你继续。”狄拉格无奈耸耸肩,像是被打败了。“艾伦，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变得这么固执了？”
“大概是你试图又糊弄我的时候？”
“嗯哼,我有吗？”
居然还用那么无赖的语气……算了，不理他。
艾伦目不斜视继续和手中的衣物奋斗，他还记得的上次在森林的时候给对方脱过一次。
幸好精灵术士的穿衣习惯也是特别随意，甚至款式都很少变化,所以他才能很快的找到上次打开过的地方。
有了经验再次做起来就很快了,可当他用着正常的速度将狄拉格的上身衣物大部分脱掉后，鼻息之间就闻到了一丝血腥味。
金色的双眸随着气味转向了他的左肩，那里果然和尤瑞尔说的一样，现在是处于复发的时期,相当难熬。
可他却用着压制疼痛的药物与特质衣物将味道完全阻绝,不让任何人有机会发现他此刻短暂的虚脱期。
他伸手摸向最后一件紧身衣的时候却又再度被对方按住。
艾伦心中的疑惑更深,他刚想擡头说教两句，便在看见对方的眼神的时候愣住。
那双如同雨后天空般冰蓝色的双眸此却刻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黑暗与深沉。
“艾伦。”
地下城之主用毫无波澜的语气，轻轻念着他的名字，眼眸也平静地注视着他。
“无论你看见了什么，都不需要产生任何不必要的情绪，这是当初我们各自所选择立场后的遗留结果，我从未后悔，哪怕再次面临那种局面，我依然会动手……明白吗？”
艾伦心下一沉，他竟然把话说到这种地步，分明是让他做好准备，而他现在也只能应声。
“……嗯。”
最后一件衣物被揭开，金色的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仿佛连呼吸都停顿了数秒。
他知道圣剑的力量很强，也用它斩杀过不少敌人，狄拉格是第一个被他的剑直接砍中还能活下来的精灵。
对艾伦而言，魔化和死灵被勇者的力量净化，看起来没有什么痛苦就得到了解脱。
可艾伦从未想过遗留下来的光明元素也会这么残忍——腐蚀、伤害、折磨。
之前所看过的那个结疤的伤口现在变得无比狰狞，不断有光元素的力量侵蚀着撕开皮肉，却又被周围纹上的咒文所压制，血液在里面流动，无法流下……
那明明是散发纯粹白色的光芒之力，却在做着所谓和黑暗元素没有区别的伤害。
艾伦有一瞬间恍惚，脑海里冒出许多杂乱的念头。
光明和黑暗真的是必须对立的吗？那为什么两者的本质那么相似？
思绪变得混乱了起来，他下意识擡头看向了狄拉格。
地下城之主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连神情都始终那么平静，就好像此刻遭受折磨的身体不属于他的一样。
艾伦张了张口，想要问些什么，结果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这下看够了？”
精灵术士却是忽然笑了，那随意的语气仿佛他们只是在进行寻常的聊天，他说。
“艾伦，无论尤瑞尔对你说了什么，这都和你没有没关系，也不需要在意，我会处理好……这是我的身体，我心里有数。”
他并不想被艾伦发现已经被隐藏许久的秘密，长期的私下处理与完美的伪装，让除了给他配药的妹妹以外，没有任何人可以看穿。
旧伤无非就是铁定时间被残留在伤口处的光元素进行反复撕裂侵蚀，他会利用黑暗铭文控制伤势蔓延，防止味道和血液流出，在穿着附魔的紧身衣，将气息掩蔽——等他扛到疼痛会影响自身行动的程度后，就单独找个隐秘的地方，自己将被腐蚀的肉块挖出来，然后继续上药压制，等待下一次复发期。
狄拉格却没想到自己的话，竟然再次确定了艾伦得到的信息，他想起了信中的一段话。
[艾伦，我的兄长是一个相当让人头疼的类型，看起来仿佛总是什么的难不倒他，实际上是个任性到谁说也听不下去的固执份子，对自己也从不会好好珍惜，把自虐当做是一种考验，理所当然的榨取着自己有利的一切。我可没办法说服他，可或许你的话他还能够听进去……所以了，稍微请你多辛苦一些，替我好好收拾一下那个不爱惜的讨厌兄长吧？]
联想到这些，他终于能够完全理解到尤瑞尔当初是以怎样的心情对自己说出那些话，不久前还写下这封给予他答案的信。
艾伦感觉心口有些发涩，涌动着一种无法控制的情绪。
这只黑暗精灵完全不在乎用各种副作用的草药，在自己面前永远都会维持着迎刃有余的姿态，将不想被他知道的一切全部掩埋。
当了解到事实有了第一个缺口后，那么许多曾经一闪而过的疑惑也同时都有了解答。
为什么精灵术士总会在一段时间消失两天，然后若无其事的回来，又会在特殊的场合会避免使用魔法，改为使用刺客的技能……
明明直觉告诉过他那么多可疑的提醒，他却总是会被对方轻易的忽悠过去而放弃追问。
艾伦越是回想，就越感到一种挫败，还有无法抑制的自责。
“我……”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感到抱歉。”
“艾伦，当初我们是敌人。”狄拉格轻笑，冰蓝色眼睛擡起来，略微带一点嘲讽。“你最好别说这种会让我发笑的话了。”
“不是的。”明白对方误会了，黑发青年沉重摇摇头。“当初我伤到你，并不后悔，因为你差点杀了阿瑟。”
敌我立场就是如此。
哪怕是艾伦当时也身受重伤，他亦是没有任何怨言。
“可我觉得难过……甚至内疚，是因为我竟然一直都没有发现你是以这样的状态和我一同并肩作战了那么久……”
他简直不愿意回想，每次狄拉格复发时独自消失去处理时候是怎样的煎熬。
艾伦认为自己非常失职并抱有歉意的地方，是他身为队长，却没有及时发现来自同伴们的异常。
精灵术士选择成为自己的同伴，那就是将信任交付给他，而他对狄拉格的关心却远远不够。
澄清的金眸有些黯然，艾伦无法说服自己理所当然的接受，哪怕是对方故意隐瞒，而自己却能心安理得的事实，
“哎。”狄拉格故意夸张的叹了口气，他伸手勾起了艾伦的下巴，凑在他耳边轻声低语。“我就是不愿意看见你胡思乱想，才觉得这种事情没必要被你知道。”
他都瞒住了这么久，要不是被亲妹妹的背刺给卖了，艾伦根本不会有机会知道，也不会流露//出这样……让他不想看到的表情。
精灵术士不希望在他的脸上看到任何这样消极的情绪，那不适合。
黑发青年的目光里依旧带着一丝清晰可见地内疚，没有说话。
那眼神似乎想要看到狄拉格的心里，一层层去戳破他本能生存的伪装。
被所恋慕之人在意和关怀的感觉，让狄拉格体会到一丝柔软，他不打算让对方继续沉寂在这种情绪中。
他自然知道该怎么才能解除眼前发生的处境，毕竟他对小家伙的性格太过了解。
“艾伦，我说过你不需要产生那种想法，这种事情对我这种人而言，不过是一个必要经历的过程。”
“更何况，我很早就……”地下城之主顿了顿，说得很慢，意味深长。“习惯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死去，也不确定还有没有未来。
当他带着族人在黑暗的地下世界挣扎求生的时候，狄拉格就早已经做好了随时面临任何最糟糕处境的结局。
强者生存，弱者死亡。
这是黑暗阵营最基本的生存法则。
听到了精灵术士的话语，艾伦不在打算说些什么了，迅速收起了自己所有的糟糕心情。
他不能够在表现出不该有的情绪，那将会是对狄拉格信念的不尊重，毕竟这是对方所选择的路，也是对方决定接受的结局。
可艾伦还是忍不住提出了一个要求，是他真心想要得到的回答。
“狄拉格。”
“恩？”
“你答应我一件事情吧？”
“说说看。”
“永远别在骗我了。”
周围好像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狄拉格看着他好一会，确定对方不是心血来潮的念头，才像是有些无奈地说道。“艾伦，你知道我是黑暗精灵吧？”
“恩。”
“狡诈、诡辩、谎言、欺骗、玩弄语言的技巧……这些可都是源自于种族的天性。”
“所以呢？”
“你这个要求可真是……”
“不可以吗？”
“我可以保证不会隐瞒你……大部分事情。”
“可我希望你不要骗我。”
“我不会做出任何对你不利的事情。”
“但你还是会骗我，对吗？”
“艾伦……”
“抱歉，如果你真的无法回答我，也没关系……”艾伦忽然失落地垂下了眼帘。“是我唐突了。”
“……我并没有拒绝。”
“那你愿意考虑吗？”
“…………”
一问一答，一答一问。
像是没有彻底结束的无尽循环。
这让狄拉格不得不停下来，他看着艾伦的眼神微微变了。
对方不再是会像被自己牵着走的状态，又执着于自己的回答。
“艾伦，你让我考虑一下。”精灵术士像是在艰难的抉择着，他说。“等我确定自己能够给你答复，才会给予你这个承诺。”
他现在不能、也不敢轻易对艾伦做出这方面的保证，否则连敷衍都是一种谎言。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