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具身体，最近确实颇受损伤。
还未休整好，方才又被贺云野整了一遭，此刻，已经有些坚持不住了。
然而身后魔族大军一直在往前，他们速度极快，簇拥着沈澈也不敢落下速度。
沈澈强撑这一口气，冷汗从额头掉下来，滑进衣领子里。
眼前一阵阵发黑，甚至连路也看不清。
玄风一直跟在沈澈的马后不远处，眼见着他速度越来越慢，而后身形一晃，从马身上往下坠。
“完了！”
玄风惊道，立马飞身上前。
然而还没碰到人，已经被另一道身影抢了先。
贺云野不知何时，飞了过来，稳稳将人接住。
面上依旧漆黑一片，但神情却带了几分罕见的焦急。
“沈澈，沈澈。”
他沉声唤他，一只手掐着他的人中。
见他没醒，脸上焦急越发明显，眼中甚至有几分慌乱之色。
玄风又是擦汗，在旁边战战兢兢。
贺云野沉声问：“军医呢？”
玄风立马挥手，招呼一个魔族上前。
那人朝贺云野行了个礼，而后为沈澈把脉。
“如何？”贺云野盯着军医问道。
军医查探一后，道：“禀报魔尊大人，人没事，只是有些脱力，过于虚弱，不能再继续赶路了。”
贺云野黑沉的目光，凝视怀中那人许久，最终妥协。
他虽然恨他，但还不想，他就这样死了。
一挥手，魔气从他手中放出，一驾马车凭空出现。
“玄风留下，其余人马，即刻回魔族。”
他说完，步入马车中，将怀中的人放在软垫上。
沉沉目光在沈澈脸上一寸寸逡巡，好似要将他的脸，看出个洞来一般。
他已经有一百年，没有这样静静地看他。
从他剖了自己的魔丹逃离魔界之后，他们之间，便隔了一道再也越不过地鸿沟。
贺云野恨他入骨。
而沈澈每次看见他，都瑟瑟缩缩，极其恐惧的模样。
他怕他寻仇，怕他报复。
既然怕，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大胆？
为什么要背叛他？
贺云野痛恨背叛。
他的父王母后，便是被属下背叛，惨遭杀戮，整族被屠。
彼时他还在母亲的肚子里，在战火纷飞中出生，被孤零零扔在洞xue中，逃过一劫。
后来他才知道，他父母的属下叛主，是为了魔族无上的权力和利益。
而沈澈，你又是为什么背叛我？
权力和利益，我明明都可以给你。
明明只要你开口，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什么都可以不要……
……
软垫上，沈澈睡得极不安稳。
额头和脖颈上都泛出细密的汗珠，眉头微微皱着，神情看似有些痛苦。
贺云野伸手，擦拭他身上的汗液，动作极轻。
连他自己也未察觉，他此刻眼眸中，带着几分罕见的温柔。
起初，他也是极恨的。
恨不得立马将沈澈，扔入业火，烧成灰烬。
可当他真的死在自己面前，贺云野却并没有收获很多的快感。
一百年，那剜在他心口的疤，早已结痂不疼。
而很多年前，漫漫雪地，凌冽寒风中，那个沐着月光朝他走来的人，却在百年的思念中，越发清晰。
原来爱，比恨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