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潮仔细辨认两秒,瞬间放弃满墙天书,继续向里打探。
神殿很大,依海底地形建造,构造颇为“崎岖”,每个房间却只有吊死人和壁字,极其乏味。
怪物收藏的金银珠宝技艺都十分精巧,但自家祖宅建得就很有“凡人”水准了,简直像他家附近那栋烂尾楼。
冷淡至极,随便人来去,好像神已经沉睡多年,除了苏醒,没有禁忌。
薛潮停下,冷淡……当真吗?这神殿走久了,就像陷入迷宫,不出五条路,已经让人辨不清东南西北,更像障眼法。
他忽然掉头,按来时路返回,路却变了,绕了半天,已经走不出去了。
这颓废而又庄严的神殿还是个闷骚。
召唤神眼,诱他前来,他真来了,主动往里探,又净给他看没用的“复制粘贴”,不声不响地耗着他。他自觉没趣,利索往外出,神殿又打乱出口,磨磨唧唧不让他走。
啧,不主动又不放手,什么渣男。
薛潮遇事果断惯了,最烦滚刀肉,原地一坐,掀开了风衣,扯了鱼线,直接探进自己的肚子里,扯出神眼,又扔进嘴里,就要嚼了。
拉弥亚伊怕嚼坏了,他又不怕,谁缺眼珠子谁知道。
神眼以为他顶多就是威胁威胁,没成想那牙就无情落下了,力道绝对够把它劈半,神眼惊得瞳孔聚缩,深红色条纹跳成了频率图,连忙往他的嗓子眼里躲,卡得薛潮一呕,咳嗽不停。
叮当一声。闪着金光的东西从远处一路滚下来,像谁投来的橄榄枝,有点讨好的意思,停在薛潮脚下。
那是一只戴着金手镯的小孩断手。
手臂和满壁“吊饰”一样干瘪,像被手镯的金光吸尽了生机,薛潮皱着眉,掐了掐脖子,挤出了神眼,又是一阵干呕。
他这辈子再也不想吃任何动物的眼睛了。
薛潮撑起身,寻着声音来时的方向,前往神殿的下一处,仍是奇怪的岩石壁和吊满的人,但这回吊的全是孩子。
这些孩子不仅被吸干了血,而且浑身没几处好地方,都是齿痕和撕咬的痕迹,尸体残破不全,有的耸拉半边脑袋,有的被腰斩,肠子一直托到地面,就像那排死猫,被当晚餐嚼了。
温蒂妮的孩子失踪,紫礼服女人就提到过“尤其是孩子”,说明怪物更喜欢抓小孩,命运号的白手幽灵都是死去的小孩。
因为孩子的血更“纯”?没有罪恶的纯洁的血。
另外,岩石壁多了一幅壁画,壁画是海中一位手持三叉戟的男人乘白马驾驶的黄金战车,四周海豚结伴而行,拥簇着这位神,他与一位女子相恋,生下一个美丽的女儿。
三叉戟,马,海豚……这元素有点熟悉,海神波塞冬?
这不是希腊神话吗?
对了,右港的油画里也出现过丘比特,这副本还是一个神话体系大杂烩。
这间屋子有五条小路,薛潮挨个探了一遍,只有一条路后的洞xue里又出现一幅新壁画——有壁画的路是正确的路。
他一路寻着壁画探索下去,大概了解这是一个怎样的故事:
另一个神看上了这位姑娘出众的美貌,主动结交,这位姑娘就做了神的情妇,但被神的妻子发现了,怒不可遏的神后将这位姑娘的所有孩子掳走并杀害,并对这位伤心欲绝的姑娘施咒,让她变成了半人半蛇的怪物。
看到这里,薛潮肯定了,这就是希腊神话,这个动不动就见色起意、妻子情人绕神话三圈的神准是宙斯,神后就是赫拉。
除了每次情妇都不一样,剩下不管是人物配置、故事走向都堪称一比一经典复刻。
而这次的这位姑娘就是拉弥亚,海神波塞冬之女。
怪不得这里的海豚那么灵,敢直入拉弥亚伊的包围圈,又能轻松甩掉它们,因为海豚不仅是海豚,身份更像是“海神的使者”。
拉弥亚受咒语的影响,每当伤心欲绝的时候就会忆子成狂,不能抑制地到处残杀及吞食孩童,作为报复。
但赫拉还嫌不够,为了让拉弥亚更加痛苦,再次施咒,令拉弥亚永远不能合上眼睛,于是拉弥亚不断看到自己孩子被杀害的情景,在无尽的折磨下而出动杀人。
这时候宙斯终于来屁了,想补偿拉弥亚,但又不敢拂逆赫拉的咒语,于是赐予拉弥亚“能在短时间内取下自己眼睛”以及精于占卜的能力。
在取下眼睛的时候,拉弥亚就会陷入沉睡,但醒来后仍然是无尽的痛苦与怨恨。
取下眼睛和陷入沉睡对上了,占卜和预言对上了。
等薛潮走到神殿的尽头,风衣已经被“雪”腐蚀一半了,原本堪堪拖地的长摆断到他的脊背,“雪”坠在参差不齐的断边,像在他后背铸过一条冰冷的雪线。
壁画、吊死人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依旧泛着奇怪虹光的满壁刻字,空荡荡的,走路却没有回音。
他再回头,整个空间忽然黑暗下来,因为所有来时路完全消失了,四通的孔洞被抹平,没有任何光能再透进来,只有岩石依旧闪过灰暗的虹光,他像被困在一个空心的巨型岩石里,进退都不成。
薛潮叹气:“碰到这夫妻俩,你也够倒霉的,但冤有头债有主,你拿我撒气不合适吧?再说了,我不是给你送眼睛来了吗,人呢?”
话音一落,古老而奇怪的文字忽然活起来,抽长变幻,融在一起,竟成了一个个细小的鳞片,鳞片下的岩石也变得柔软了,像轻轻晃动的肉块,薛潮仿佛一下子回到了游轮底部的特殊管道。
但这里比管道还要大好几倍,更像是他缩小了,待在怪物的肚子里。
什么东西轻轻蹭过薛潮的脸颊,痒痒的,他抓在手里,一愣,头发?
薛潮点起打火机,火苗一跳,放眼望去,密集的发丝从头顶垂落,像倒悬的细长尖锥,莲藕抽长的丝,还在不断变长。
他顺着发丝,缓缓擡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