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槊罗轻声道:“你刀都没有了,胳膊也废了,拿什么和我比?赤手空拳?不要做不切实际的妄想了,拿刀你都打不赢。”
林德咳出一口血:“你知道的,我在上山以前,练的一直是剑。”
他断然喝道:“长风寂!”
悠悠然随天风荡漾的剑气海洋掀起滔天大浪。
东南山上,剑气通天。
一节剑影破空而来,纯以剑气凝结,颜色淡青,无鞘无柄,无处不是锋芒。
连林德自己都不敢实握,而是虚拢以控。
“林得水请本命剑降临,不算违规。”林德龇牙一笑,“请神命弟子接我一剑。”
他踏步上前,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就是一记简单的直刺,剑最能体现杀伤力的就是刺。
剑风四溢。
岩槊罗退步,暂避锋芒,目标转向,林德刹住,吸了一口气,改刺为扫。
再为挑。
气势一节节攀升。
形势急转直下,比武场上,几乎全被细锐剑风填满,被剑风刮过便是划拉一道血口子,浑身浴血。
岩槊罗以力压人,林德借名剑之利扭转劣势,很公平。
岩槊罗已经入鞘的刀再次拔出,他手心划过刀刃,刀缝渗血,猛然插入破碎的地表。
四座灵威摩罗口中发出不真实的吼声,若有若无。
大祭司是神命祭祀,岩槊罗是神命弟子。
身负神力者,均可催动比武场大阵。
围观的白都子民越退越远,都被台上瞬息万变的局势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鸦雀无声。
灵威摩罗站了起来,眼中的赤红光芒浓烈似血。
林德预感到要发生什么了,他已经察觉到熟悉的气息,是他在翡翠湖泡澡解毒时体察到的那种非同一般的气息,由灵威摩罗口中吐出。
他松开手,缓缓仰倒。
剑气凝结的青色剑形如同倦鸟归林、烟花绽放,自然寸寸飞散,剑形崩散,剑气无知无觉地切断经过的一切直至消散融入天地灵风。
更浩然博大的气息冲天而起,在合眼的刹那,林德似乎看到了一幅徐徐打开的万里江山绘卷,清澈的江河上倒映出长度惊人的灰色长须缠住了天空中生长出的一段翠绿树枝,两者互相绞成粉碎。
模糊的人影接住了他。
头戴紫金莲花冠,双眸尽是满溢的紫金之气。
好像比现在的大哥貌相更年长,也更英气,风华正茂之相,身形飘渺朦胧,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人。
好看哟大哥。
他想擡手摸摸他的脸,可惜仅能是想法了,剧烈的疼痛感几乎冲垮了他的意志,他闭上眼,彻底昏迷过去。
台下的白都子民只看到了灿烂得让人睁不开眼的白光和席卷破碎的剑风,纷纷半蹲下身子往后退,大风吹得人几乎站不住脚,更有种渗入骨血的尖锐疼痛感。
风暴咆哮了整整小半个时刻才渐渐平息下来。
比武场几乎不复存在,四尊灵威摩罗彻底消失不见,满地碎土剑痕,躺着两个不知死活的人。
大西勒踉跄着站起来,向比武场奔来,他还未走到,被一干寨民劝阻拦下,大西勒声音沙哑:“那……那都是我的弟子,大祭司!你想害死他们吗?!”
他的怒吼像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随即弯腰剧烈地咳嗽起来,虚弱得几乎站立不住。
大祭司语气平淡:“大西勒身体不佳,扶下去吧。”
而大西勒奋力推开想扶他一把的侍从:“我要看到我的弟子,还有他们的刀!”
这次是谷天上前扶住了他:“你们都别和大西勒置气了,把两个弟子都赶紧救起来治伤,刀的碎片大家都找找,能找多少是多少。”
“大西勒。”大祭司冷冷望着他,“这次只能说胜负未分,等岩槊罗恢复过来,下次绿生节传承仪式照常举办。”
大西勒咳嗽了一下,仰头望着大祭司:“胜负未可知。但是大祭司,我想问你一些问题,为何你会在新麦酒里下药,迫使我口不能言,无法起来辩驳?为什么岩槊罗他比试时用的不是他自己的刀?再往前,当初我接受神命时你是怎么说的?我下到兀儿寨,你明知抚水寨撒西延一脉素来与兀儿寨谷氏不和,你为何把谷天安排到抚水寨?”
每说一句,大西勒脸色便赤红了些许,他疾声厉色道:“要不是方才灵威摩罗阵启动,白神气息助我冲破了药性封锁,不然不论这场比试结果如何,是胜是负不还是你这位大祭司说了算?”
大祭司袖着手,淡淡道:“大西勒,神命弟子接受神祝,能启动灵威摩罗阵有什么好稀奇的。反倒是你,收外族人为弟子,最后还和自己一手带大的神命弟子拼了个两败俱伤,你这个做师傅的,是不是更有渎职之嫌?”
大西勒一口咬死了那把不明来历的刀:“胜负优劣暂且不论,我更想问岩槊罗的那把刀是谁给?他的主人又是谁?”
大祭司终于色变:“大西勒,你在怀疑什么?”
大西勒神色冰冷:“我怀疑你想促使我两个弟子自相残杀,你坐获渔翁之利!”
“无稽之谈!”大祭司不再与他争辩,吩咐道:“大西勒身体欠佳,扶下去好生休息吧。”扭头就走。
大西勒虚脱无力,一众人忙不叠把林德和岩槊罗擡回屋内,请人医治。
那场恐怖的白光风暴出奇地没对两人造出什么严重伤害,岩槊罗身上血口子不少,躺上床血很快浸透了床褥,肋骨断了一根,右手五指三根震断。林德伤势有过之无不及,右臂几乎等同废掉,身上的血口子比岩槊罗少些,情况更不乐观。
圣寨药师简单地缝合包扎了血口,断掉的骨头复位绑固,对林德的手臂无能为力,只能听天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