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湖计划破产,二人不得不回到圣堂,启动最后的手段。
神像上半身垂下碧绿的藤条,窸窸窣窣,穿破如云似雾的垂蔓。
林德并不慌张:“金铃镯呢?”
大祭司面部爬上藤蔓般诡异的绿色图腾,和在橙虹试炼中的经历一模一样,他嗤嗤一笑:“在白神的手掌心,去拿吧。”
“真会来事儿。”林德退后一步,垂下的藤蔓像长了眼睛般飘悠悠地晃过来。
“你有没有想过,金铃镯其实是子母镯,有一对?”
他急速退后至神道,嘶声力竭地大喊:“大!哥!救命啊——”
“大!哥!你再不来我要被人吃啦!”
“大——”
在喊破喉咙的前一刻,一只手捂上了他的嘴。
“你那个神怎么不来上你的身?”
林德厚颜无耻地辩解:“我神刚为我出手过一次,睡着了,哪像白神,精心谋划休养了两年呢。”
奚存青叹了口气。
林德觉得自己像个在外闯了祸的孩子,眼看着要被别人家长打了,大喊救命让人来收拾烂摊子。
奚存青踏出一步,向几乎被藤蔓占满的圣堂,一作揖:“神尊可退否?”
藤蔓爬出来,芽尖、嫩叶、新叶、老叶、开花。花朵中心张开类似牙齿的尖锐花蕊,藤蔓蠕动着竖起,尖端如簇,生出细小的黑色倒刺。
奚存青再踏前一步,二作揖,语气更加诚恳:“得水承载武道气运,日后成为开派祖师一脉的人物,乃至破天飞升,都是板上钉钉的事,且刚刚与天道呼应,此时正是顺应天道的时候,阁下非要痛下杀手,不怕大道震怒降罚?”
从圣堂窗户涌出来的藤蔓攀爬上神道两边的神兽石像,像火把接点燃了另一把火把,一尊接一尊的石像眼中透出碧绿的光,藤蔓牢牢攀附在石像上,给予石像庞然的生命力,石像眼中灵火闪烁,竟是缓慢地抖落身上灰尘,站起来发出无声的怒吼,听不到,可心神都仿佛在随着吼声震动。
蠕虫般的藤蔓将圣堂包围,成了绿色的海洋,一点都不生机勃勃,诡异又恐怖。
奚存青怡然不惧,第三步,他几乎与张开利齿的白色花朵贴面,深深作揖:“请尊神也为自己子民考虑,白都子民以武立足,武道既成,有天赋的白都子民亦能受到莫大好处,何必行这等短视之举?”
藤蔓依旧向两人逼近,白色花朵仿佛害羞似的抖着花瓣退后,随后猛然张开冲奚存青鼻尖扑了上去!
什么也没发生,花朵在靠近奚存青鼻尖不到三寸的地方化为飞灰。
像接收到了擂鼓冲锋的信号,藤蔓、石像一齐动起来,铺天盖地冲二人扑下来。
藤蔓和石像遮挡了所有的光亮,林德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
手腕多了一围温暖。
他听到奚存青平静的声音:“请剑。”
霜山,斗雪。
冰蓝剑光洞天彻地。
两剑交叉,向圣堂当头斩下。
林德忆起,第一次差点和大西勒去翡翠湖的时候,他就说过,哪怕大西勒请神上身了,我也能拦住他。
他没吹牛。
君子说一是一,说二是二。
两剑交错迸射出来的剑气把圣堂藤蔓和石像全部封冻上晶蓝的色彩,奚存青伸手,掐斩字决,周遭妖魔鬼怪尽皆化为齑粉,阳光重新涌进来一瞬间折射出来的彩虹瑰丽异常。
圣堂飘起一大团乳白寒冷的雾,又像粉尘,扑在脸上有磨砂的感觉,林德嫌恶地拍脸拍身。奚存青一挥大袖,风将尘雾卷走。
圣堂被交错的剑气斩成了四段,金光灿烂的神像露出真容,看面相是尊女神像,看了一会又觉得像男的,雌雄莫辩,右手搂着插了青麦苗、花枝、龙吐涎的花瓶,低垂着头注视花束,视线又好像在注视大地,无喜无悲,右手带鞘长刀拄地。
金铃镯就挂在龙吐涎上,奚存青一招手,金铃镯铃铃地飞下来,戴回林德手腕。
奚存青交错而斩的剑气似乎对神像没造成任何影响,林德不放心,悄声问:“祂走了么?”
“人死了,当然不成。”
奚存青当然不会当着诸多白都子民的面把他们世代供奉的神像斩成四截,这是他留给白神最后的体面。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剑气相交下,斩断的是人世间与神沟通的渠道,以及请神之人。
大祭司依旧坐在华美的靠背椅上,如神像般低垂着头,百会xue皮绽开四瓣,七窍流血。
岩槊罗已经离椅,弯腰猛烈咳嗽。
奚存青擡手一道纯净灵力灌入,问:“大西勒在哪?”
“大西勒……”他吸了口气,“我带你们去。”
大西勒被镇在一处隐秘山洞里,门外有大祭司心腹士兵把守,当岩槊罗踉踉跄走来时,他们唰地拔出了刀。
岩槊罗摇头:“不得对贵客无礼。”
守卫士兵面面相觑,收起了枪刀。
有人忍不住问:“怎么只有你一个,大祭司大人呢?”
“他……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