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热闹的打斗渐渐结束,团主一溜小跑和一杆银耳语几句,拍着他肩膀,眼睛笑眯成了缝,一杆银先是面露难色,终于还是点头同意,提着长枪跃上台,拱手道:“在下一杆银,有位大老爷打赏钱,让我多耍几招,承蒙大老爷厚爱,一杆银今天给大伙儿表演几个花活儿,献丑了!”
“好!”观众纷纷拍掌叫好。
一杆银抓紧枪杆,跨出一步,大喝出枪,随即运枪如风,动若雷霆,震若山崩,一杆银无愧名号,出枪奇快,枪尖铁光连银,盘走如银龙闪电,枪尖“咻咻咻”连点急刺,一重胜过一重,如后浪推前浪,势不可挡,一直刺到台子边缘,回转枪杆抖了个枪花,枪杆笃地,站立如松,缓缓合太极。
又是一阵热烈掌声,满堂欢呼,林德饶有兴致地问:“还有吗?”
一杆银看着他,露出憨厚笑容:“没了。”
林德抱着胳膊歪歪头:“真没了?”
茶馆的常客哪个不认识林少爷,忙帮腔应和道:“林少爷欣赏你武艺,多演几个吧!”
团主凑到他身边拉他胳膊:“你疯啦,有钱不赚?”
一杆银讪讪的:“这可是我家绝活,从来传男不传女,不轻易给人看的。”
“我说你就是死犟,天大地大,有什么能比吃酒喝肉过快活日子大?你守着绝活,绝活能帮你讨媳妇?”团主狠狠点了下他额头,一杆银分外为难,“团主,我……”
林德喝着茶,自在闲适。一杆银被团主催得没办法,不得已向林德抱拳道:“公子吉祥,一杆银家传的绝学,实在不便外传,方才那一手已是破了规矩了。”
林德问:“你家传绝学有几式?”
一杆银道:“家传的枪法有九式,是高人传给我家的,代代单穿,从不露给外人看。只是在下生活实在穷困潦倒,跟着团主游走江湖卖艺,不得已坏了祖宗规矩。”
林德翘起二郎腿:“剩下八式,你要多少才肯?”
茶馆众人哗然,兴奋起来,都等一杆银开价,连声催着他快做决定,过了林少爷这么和气大方的人,下次可没那么好的机会了。
一杆银紧咬下唇,面上流露出哀求之色:“这位公子,刚才那一手真是是破规矩了,真不能再破规矩了。”
茶馆观众“哎”的一声,七嘴八舌地劝起来,团主在一边气得直跺脚,骂道:“三辈子都没见过像你这么犟的人,你比读傻了的老夫子还不开窍!”
滔天声浪下,一杆银犹豫不定,反复推辞犹豫之后,终于满面沉痛地说:“好!士为知己者死,既然公子如此坚持,那我一杆银就破了家规,给您再耍上三招,只有三招!别的不多要,就要您八十银。”
林德颔首:“好,就八十。”
众人哗然,纷纷恭喜一杆银。那可是整整八十银啊,足够供一个五口之家滋润地过上两年!
观众纷纷坐回去,聚精会神看一杆银耍三招绝学。一杆枪真耍得出神入化,气魄非同一般,让人大呼过瘾,一会功夫耍完,林德取出一张银票签下名字,盖上印章:“八十银交的银票,拿去吧。”
一杆银上前去接银票,林德捏着薄薄的纸,却没立刻松手,一杆银往后扯发觉不对,擡眼看了林德一眼。
林德眼神很平静,古井无波。
仿佛只是没反应过来一时的错觉,他松开手指,靠回去,招呼茶馆侍女再泡上一滚。
一杆银捏着银票踹进口袋,心里莫名地有些不安。
刀枪棍棒功夫过去,接下来是大众喜闻乐见的硬功夫了。例如手掌噼砖、胸口碎大石、拳风灭烛、隔空打力、蒙眼射转轮等活儿,这个卖艺团压轴的节目是铁砂掌噼砖,练铁砂掌的汉子在噼砖之前,先竖起手掌让观众看了遍。汉子手背肉肥厚,比常人粗大一圈,皮肤颜色发红,满是粗厚的老茧,看着比勤苦劳作的农民还要饱经风霜,“光说不练,假把式!光练不说傻把式,又练又说,真把式!看看,这才是真正练武人的手,咱今上的都是真功夫,硬气功!硬气功知道是什么嘛?”
“不知道。”“啥啊?”七嘴八舌的疑问,铁砂掌汉子道:“有硬气功就有软气功,软气功就是咱平时说得多的太极功,四两拨千斤借力打力的功夫。硬气功呢,就是……是什么呢?哎——硬碰硬!遇山开山,遇水开水!”
众人看得直咂舌,铁砂掌汉子转到林德面前,恭敬笑道:“公子,您对铁砂掌了解多少?”
林德温声道:“没练过这个,能讲讲么?”
铁砂掌汉子顿时来了精神,一心想多表现些,万一这位火点一高兴就打赏钱了呢:“练武想练出个名堂出来,就必须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把手插进铁砂里日日搓打,才练成如今的样子,不是我吹牛,团里以前有小混混来闹事要钱,我往哪儿一站,一举手,那些混混就吓跑了!”
林德笑着点头,铁砂掌汉子瞅着他还没打赏的意思,心里不禁有些郁闷,道:“您说您也练武?不过我看您手上都没什么茧子……”也能叫练武?
正在喝茶的周老师忽然噗嗤笑出了声,茶汤喷出,呛到了,头扭到一边拼命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