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他借用了长风寂的剑名,知道长风寂是何等神器之后,现在自然不敢轻易露白,想来想去,就写上了一个“林得水”。
书童有些疑惑:“您这只是名字啊,不给自己取个响当当的名号吗?譬如北斗神剑,六脉拳王之类的?现在不取,以后被人取了什么难听土俗的绰号,那就一辈子都悔之莫及了。”
林德笑笑:“我想不出来,就不想了。”
“这……”书童欲言又止,林德放下笔,潇洒而走。
远离龙溪山后,林德先是联系上乔海印,询问安置进度——那可是成百上千的半兽人,能不能彻底消化安排是个大问题。乔海印禀告目前一切安好,大部分半兽人都被安排到云海郊外的奶牛场去了,负责训牛叉草料等工作,一般富户购买半兽人也是为了干粗活重活,不会有人起疑。
于成化那边还在加紧安排撤离,安插在妖城大门口的奇特青铜桩并未拔走,深云榭的看管人员也没走,看来妖城一日不消失,御甲门和深云榭就不能完全放心。
倒也是人之常情。
既然黄风暴露,那么稍稍打开城门,泄露少许妖气,御甲门估计也不会做太大反应,双路齐出,撤离效率陡然加快不少,而看守城门阵桩的深云榭人每晚听着若隐若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蒙被盖头只当做没听见,生怕触及了一点霉头。
妖城子民撤离完毕,林德再次潜入妖城,一人抱动圣居陨铁,缓缓转动.
陨铁上的徽记亮起银白光泽,像中心扭结卷起的画布,属于妖城的色彩纷纷汇聚蜷缩于陨铁之下,将陨铁自下从上蒙上七彩的蒙蒙光辉,整块陨铁化成了一块流光灿烂的光团,漂浮在石台上,嗡嗡轻鸣。
被“卷起”的妖城之下,便是小洞天之宝维续运转的大阵,浮空俯视,交错纵横的法线符文有如呼吸般灵光粼粼。冥河之灾之前开采存放的灵石现今已经消耗无几,再拖延几日,妖城子民便会被小洞天之宝“吐”出,本体没入山岩中,再想找就千难万难了。
林德托起“光团”:“收。”
“光团”缩小,缩至巴掌大小,压力倍增,需要林德双手捧着它,依旧倍感吃力。
林德把缩小后的陨铁丢入金铃镯,腕上的分量似乎重了几分——不是错觉,所幸并无大碍,迅速施展土循术,从山岩中脱出,满身灰尘呛了好几下。
黄风在外界等他,还有云子石六人,见他出来,齐齐行礼。
林德浑不在意地挥挥手:“不必多礼,我们现在就出发去卫血峒。”
卫血峒。
这个在《绛云斋笔记》中提过的地方,三不管地带,三面环山围成一方只有夏时气候的密林,从青浦发源而来的玉龙江穿心而过,带来青浦密林的湿热雨气,也带来了青浦族民略显阴森诡异的民风民俗。
青浦族。山林川谷丘陵,能出云,为风雨,见怪物,皆曰神。树有树魂,石有石魂,凡受灾难,村寨“鬼公”或“娘母”便认为是天鬼发怒,要杀猪杀鸡祭拜天鬼,祈求天鬼平息怒火。
青浦族神话里最高神为“太阿天帝”,在青浦族古老的传说里,太阿天帝初为天地之灵,受青浦先祖祈求引导,吞尽天下厉鬼,方为神王。
《绛云斋笔记》详细记载了青浦族种种神话,末了总结,青浦族崇拜自然神灵,同时认为神灵有“善”面,亦有“恶”面,恶即鬼面。也就是说,他们神话里的至高天帝,也是平时招致一切灾祸的罪魁祸首大天鬼,结合太阿天帝成神的来历,无疑给青浦族神话增添了神秘恐怖的色彩:最高神同时是世间最恐怖的天鬼,青浦族挨了灾难还要向天鬼上供,这落在旁人眼里都觉得不可理喻,认为青浦族民愚昧不堪。
绛云长老收录完青浦族神话,除了对太阿天帝的大天鬼一面略作简评之外,其他只言不发,大概他也觉得青浦族这种奇特的信仰十分难以理解,但要强迫人家改变信仰的话,他也没那个能力,更没理由,索性不予置评。
卫血峒受青浦族民风影响,多多少少沾染了神神叨叨的迷信风气,例如种种效用奇灵的青浦巫术,或家中饲养小鬼以求财运桃花运种种,使用巫术、饲养小鬼者又怕小鬼灵鬼反噬,往往头戴儒家方巾,脖佩一百零八菩提珠,手撚着道门三台福禄灵威流珠,左拴降魔金刚杵,右系君子玉佩,背斜桃木剑,三教合一在此完美融合实现,其诚心诚意三教祖师来了都得自叹弗如。
林德第一次来到卫血峒,稍稍扫视了街上体态衣着稍稍富贵些的,差不多都是这种装束,无非是佛珠菩提品种不同,手上流珠是雷击木还是普通桃木的区别罢了。
看着很有意思,林德兴致盎然地打量着,东张西望。
黄风进入卫血峒之后便换了一身灰褐麻布的奴仆装束,低眉顺眼跟着。其他大妖有样学样,亦步亦趋跟在林德身后,本来林德装束也挺简单素净,被他们这么一衬,反而更像不谙世事的少爷来出游了。
不远处,围坐喝茶的大汉们互相使了个眼色,抿抿嘴,用黑话交流一番,一致决定推楞头鬼上去碰碰,看点子扎不扎手。
楞头鬼往往是入伙最迟的那个,上去“碰”还不能好声好气,一定要凶神恶煞,表现出帮派的威风。当然,也是最容易挨一耳光的角色,搞不好还会被当场打死,只有经历了几次“碰”的楞头鬼,才能脱离炮灰的身份,正式被接纳认可为帮派的一员。
黑虎帮的楞头鬼咽了咽口水,拎起大哥给他的白斩刀,几步走过去,刀尖指着林德一行人的背影:“你们几个,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