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德点头:“也没问题。”
莫天纵露出笑容:“我问你,你是不是就是灾厄君王?”
这个问题犹如一根棒子敲下,天雷滚滚,林德曾设想过很多次暴露身份的情况,但是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种,莫名其妙、无缘无故、叫人完全摸不着头脑,瞬间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不是。”
总之先不可能傻乎乎地承认。
莫天纵看着他:“真话?”
林德语气坚决:“真话。”
莫天纵从胳膊底下抽出一张纸来,不紧不慢地折叠,撕下多余的部分,他折得很快,有些折法像千纸鹤,到后面就不一样了,林德皱着眉头看,看他折出一只鸟,翅膀宽大,尾巴一片长三角,指甲唰唰地划开,“尾羽”稍稍梳理了下,调整头型和翅膀,拖在掌心,迎着阳光,展翅欲飞。
“飞翔吧。”莫天纵轻声,忽然紧握住,光芒从指缝中渗出来,再张开,纸鸟燃起火焰,以火为形,鸟张开了翅膀,在空气中扑扇起灼热的风。
莫天纵悠然拿出了一只细巧的毛笔,在茶碗边缘蘸湿润了,再撚入小圆瓷碟,染上翠艳的青绿,一左一右地为火鸟点上眼瞳。
古有画龙点睛,今有盲鸟添翠。
属于眼瞳的地方添染上翠色,火鸟瞬间灵动起来,呼啦飞起来了,绕着二人盘桓一圈,落在林德正前,歪着小脑袋,翠绿的眼珠十分好看。
林德心生警兆,这火鸟貌似天真无邪,而它的眼珠却给他一种即将被看穿的奇异之感,这是……传说中的翳鸟?
火翳鸟忽然凄厉地嚎叫出声,腾空而起往莫天纵怀里撞去,可惜没回到主人怀抱便已烟消云散,流淌下来的翠色滚落在桌,如烛泪般溶化,渗入桌内。
莫天纵没感意外,早有心理准备,一副了然的神态:“果然。”
“你不想让人知道,别人就没法知道。
“不过你说的是真的。”这个结果才是让莫天纵最郁闷的,林德很明显有问题,问题不一般的大,与其他有迹可循的“信使”相比,林德的地位实在超常得太不一般,而在他没防备的时候,他说的又的的确确是真话。
他不是灾厄君王。
他摸出三枚铜钱:“掷爻吧。”
三枚保养得油光水滑的古铜钱,摇六下,莫天纵全程默默观看,看他掷完了,闭上眼。
林德知道他在算,不便打扰。转头欣赏起了院内春光,廊外芍药花瓣极密,花形下半是一团略散的雪,托着上层微拢的淡红花球,上下花层过渡间透着点点嫩黄,色美而不妖,花大且沉重,压得枝有些耷拉,显出柔嫩而娇弱的羞态,惹人心生怜惜,伸手去托花,好似勾起了美人的下巴儿。
不知道这花叫什么品种,回头叫乔海印在浣沙堂前也种上一墙,好看。
每朵花林德都摸摸了下,没舍得摘下一朵来,摸完手指都是香香的。
莫天纵闭眼坐了那么长时间,林德都快以为他睡着了,待他终于睁开眼,吐出一个词:“重潮海。”
林德将喝茶的手停了:“重潮海?”
“或许在海对面,是属于去重潮海的方向没错。”莫天纵眼睛微眯,“你这梦很不一般啊,此去大凶,下下之兆,不过有贵人相助,极有可能化险为夷。
“可惜你要去的地方有什么东西,贵人是什么属性的,都含糊得很,你是真不一般。”莫天纵哂笑的语气,面色却很严肃。
林德拱手:“多谢,让您费心了。”
“不谢。”
林德站起来,动作稍有些不顺畅,莫天纵不动声色瞥了眼他的左袖,目送他走出去没几步,忽又折返回来,指着芍药问:“这芍药是什么品种?”
莫天纵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一愣,然后是尴尬:他也不知道!就看着感觉像是芍药,那晓得是哪个细分品种。
他只得叫来谢府的管家问,幸好管家还知道,回答这叫栀雪,客人若是喜欢,可带回一两枝回去种着,很好养活。
林德客气一番推辞了,从容离去。
既然要去重潮海那边,自然顺道儿要去见见茅采翰,向乔海印询茅采翰那边的情况。乔海印不无忧虑地告诉他,据驻在那边的大妖传回的消息,茅采翰在那边创立了一个宗门,内里是船厂,自命宗主,凭荀家给予的支持迅速扩张,招了不少人手协助打理宗门,协理调度资源,这些招进来的人鱼龙混杂,有个能力格外突出的,几乎包揽了宗门内所有事宜,可谓大权在握。而茅采翰创立了宗门,看大局稳定得差不多了,回头埋手研究,把外事都交给这位外请的人处理了,再这样下去,他辛辛苦苦创立的宗门很可能为他人作嫁衣裳,而自己为了实现理想还不得不继续工作下去。
“哦,野心家啊。”林德没怎么在意,只要大妖还在那边镇着,大不了把那个权欲熏心的人杀了,有能力打理的人多得是,“荀家那边什么态度?”
乔海印说,船厂的部分成果出产让荀家感觉很不错,暂没有任何意见,他们不怎么插手,只看出产成果,成果是两家共享的。
“那还是稳的。”林德揉了揉太阳xue,自家的生意,还是要去看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