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是纠结。
清风悠悠,蝉鸣聒噪。
侍女扇风扇得累了,手沉肩酸,看林德闭着眼好像睡着了的样子,向另一侍女悄悄使眼色,让她出去找人换班,另一侍女心领神会,摇扇的速度越来越慢,慢慢放下大扇子,一擡头却发现庭园门口走过来个人,面容稚嫩宛如刚出束发年岁的少年,大白天敢大摇大摆进来,不确定是不是门内的管家还是哪位客人,露出犹疑的神色。
他手掌下压,轻声道:“出去吧。”
两名侍女抱着扇子离开。
林德躺在凉椅上呼吸均匀。
“再不起来,我就要在你脸上画乌龟了。”
林德不得已睁开眼,虽然能见到奚存青是很开心的事,但是这委实不是时候啊:“大哥。”坐起来了。
奚存青看了一会他说:“你好像胖了。”
“胖了?哪里胖了。”林德没感觉,奚存青忽然一把抓住他左胳膊,林德吓了一跳,心蹦到了嗓子眼,然而已经被他抓到了没有挣扎的余地,他一掀袖子,面色僵了一瞬。
在征潮宗吃了那么多天海鲜,林德的左胳膊长出一部分了,离腕部还有一些距离,奚存青握着末端稍显发肿的异形胳膊,脸色异常难看。
林德心虚地往后扯了下,扯动了,奚存青并没有很用力地握住,而林德也不敢直接甩手,任由他握着,结结巴巴地说:“没什么大事,你看不都长出来了么。”
“你突然玩失踪,就是因为这个?”
林德更心虚了:“嗯……对啊,怕你担心嘛。”
林德听到了他沉重的呼吸声。
“你当时……怎么回事?”即便不说奚存青也能能猜出几分,青囊林的实验他全程看过的,浪费了两次样本的实验报告青囊林也给他看了。被不朽之枝寄生的生命实验体最后结果无一不是打上了冷冰冰的“死亡”标签,形态增殖异化,被不朽之枝掠夺生命力直到不朽之枝本身也因丧失生命来源而枯朽,若非如此,青囊林也不会向教宗申请借用血巫法宝。
“烂了,我把它切下来了。”
说的时候都觉得自己胳膊在隐隐作痛,自己下狠手剁的胳膊,哭着也要接受这个现实。
“你不是说你没事?”
林德缩了缩脖子:“这不意外么,意外。”
奚存青已经不想说什么了。
他握着林德残缺胳膊的一头,内心五味杂陈。
“你离开卫血峒是为了避开我,按理来说,你会在外一直待到胳膊完全长好。”奚存青擡眼看着他,“为了什么事,提前回来了?”
真是的,什么事都瞒不过他。林德把之前绞尽脑汁打好的腹稿说给奚存青:“我在外边游历,误打误撞找了条新矿脉,回来打算让我门人去把那里占了,以后开矿赚点钱。”
奚存青盯着他看了好大一会,忽然俯下身去,按住他的肩膀靠近脖颈,好像在拥抱他,虽然隔了一些距离,奚存青呼出的气流喷薄在后颈上,林德脑袋依然木了,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直到奚存青直起身:“说谎。”
“你身上有海的气味,你去了海边。”
林德思绪乱得一塌糊涂,一不明白奚存青究竟是靠什么方法“闻”出他身上的海洋气味的,二心慌,他根本不想连累他的,这下要怎么圆谎?
思绪急转,奚存青又开口问:“你是不是去了重潮海?”
这下全完了。
奚存青盯着他:“卫血峒找不到你,天宝没有,云海没有,就只有重潮海那没验证过了。”
海森城那边也有守望者?那是真的离谱。林德暗暗腹诽,抿着嘴一声不吭。
奚存青的眼神看得林德心生愧疚,好像没写作业被先生恨铁不成钢地盯住一样的心虚,“你还有什么不想说?怕我知道了骂你不成?”
林德挠了挠头:“倒也不是怕你骂我什么的……”是真的很危险啊。
奚存青微微动容:“我从来不畏惧什么危险。
“你可以信任我,我能保证好自己的安全,也能保守住秘密。”
前两个林德当然信,唯独最后一句他不敢信,他的秘密非常人所能知晓,而奚存青是教宗道子,他的行事立场最终落脚点都在为天下、为宗门头上,林德无论如何都不敢信。
半晌沉默之后,奚存青低下头,他理解林德的顾虑,他和他之间仍有如隔天堑的隔阂,除非林德自己放下戒心,走过来——
“好吧,我不勉强你了。”奚存青叹气,“你要去的地方远不远?需要什么法宝?我可以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