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地上画出了一片远岩,搭话的人夸他手真稳,画得这么好,在儒门可有名气?
“过奖了,个人爱好,不奢求大名大利。”水空澄石片一丢,呼出匀长的一口气,地上的划痕被风抚平,再无痕迹。
“哎……?辛辛苦苦画的,干嘛要扫平?”
“这里的风迟早会扫平这里的一切,无非是早晚的问题。”
来人半懂不懂地噢了声。
侍神之灵对他的认知不止于命不牢的粗泛概念了,从他的言行来看,水空澄很接近太上忘情的境界,自己画过的东西早晚被风沙抹去,不过是件最微不足道的小事。
主动向他搭话的人并未因他平淡的态度而放弃交流的努力,或许是因为水空澄的态度是平淡而非冷淡,并未有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傲慢,他有点傲气,但放在他身上就感觉那点傲气是理所当然之事,这样出众的人物怎么可能没点傲气呢?
听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是除修炼之外最有趣的事,水空澄对自己的来历全为编造,在问其目的时,水空澄答曰自己要寻觅一种珍稀灵材,外界太难买,听闻北赤原深处有储藏大量灵材的密宫,想来这密宫里的东西都是经过密宫主人精心搜罗过小心藏匿在这的,价值必定不菲,说不定就有他需要的灵材,故来碰碰运气。
“你得的什么病?”
“先天体虚,食用大补之物只是治标不治本,我一直在找可以治本的药方。”
“你体虚?我看你一点也不虚啊,哈哈。”
搭话的人又说,像水空澄这样手贼稳还会画画的人,八成是符师,他初入道门的时候也想着学习制符之道,只可惜自己拿起笔就抖,捏不稳当,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般人捏笔学画发抖是正常的,需要长期练习。”
难得的水空澄主动回答问题,搭话的人又惊又喜,问水空澄是如何练习稳定性的,他以前尝试过悬腕吊物,把手腕皮肤勒出了血痕,没改善太多。水空澄道:“笔多轻的一个东西,上好的符笔都是往轻了做,练习稳定性不应伤害手腕,反而要注意保养。最简单的方法是练习划排线,随手能把线条画得笔直,可算入门,再练习云纹曲线,符头符尾,过渡到符箓符号,水到渠成的事。”
搭话的人一阵哦哦:“原来是这样啊,只是我年纪不小了,再转道去学符师,怕是有心无力咯。”
“学符一道任何时候都不晚,练习稳定性,再差的半年也就练出来了,学两年,就可以稳定画一些下品的符箓。哪怕不是为了追求符道更高境界,当一个额外的收入手段也不错。”
搭话的人没想到水空澄这么好说话,赶忙又问了些关于符道修行的问题,水空澄知无不答,与初见面时的冷然态度差距甚大。
到了日头渐渐偏斜的时候,气温似乎不那么酷烈了,一行人再度出发,赶路的过程毫无乐趣可言,路边景色单调且乏味,偶尔有大蛇在山岩中缓缓游走而过,几乎与枯燥的背景融为一体。
即便自己是属于故地重游,侍神之灵飞在这片地带还是丝毫印象都想不起来,想不起来自己当初是选在哪藏东西了。
王兴业事先踩过好几次点,谨慎又轻车熟路地避开了外围一些危险的沙漠生物集群聚居的地点,密宫灵材对人有吸引力,对沙漠生物也存在本能性的吸引力,即便它们的智商不足以突破密宫的封锁。
越靠近密宫附近,占据地盘的就是一些智商颇高、性情也凶悍的沙漠生物,它们部分已开灵智,离化为人形只差临门一脚,无时无刻不想过冲破密宫封锁抢夺灵材,这伙妖物智商高,警惕性也高,几乎没有偷偷摸摸避开的可能。
在靠近这帮妖物的地盘前,王兴业打手势让众人先停一停,面色严肃地告诫了前方存在的危险:“诸位千万小心。这帮妖物在密宫前互相不对付,可要是有人族前来,他们又会一致对外,恶战难以避免,各位切忌恋战,全力冲过去即可!”
众人齐齐点头,拿出自己最趁手的武器准备恶战。侍神之灵余光瞥到觉衡拿出的是自己的化斋钵钵,紫红的一只厚陶碗,也不知有何神通,水空澄则什么都没拿出来。
侍神之灵拿出了一把剑——他行囊里品相最差的一把剑,即便如此还是吸引了他人目光:“这剑不错啊。”
他随口扯谎:“祖传的剑,很老了,没表面看上去那么有用,中看不中用。”
他这么说了,也没几个人信,目光羡慕之余还有别的危险征兆。
侍神之灵能说的都说了,这帮人心里怎么盘算的,他也无所谓了。杀不死水空澄,难道还杀不死这群臭鱼烂虾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