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主教条件反射式地跪了下来。
“天灾的源头起于极北之地的更北,海底的熔岩融化了雪与冰,极北之国几乎被天灾彻底抹去,我们是最幸运的一方,洪水化作了雨云。
“接下来雨云会往东南偏移,通知那边的教区牧师,尽快撤离吧。”
“明白。”
暴雨终究还是遵守盛极必衰的规律,最猛烈最难熬的三天过去,雨势开始变小,虽依然持续不断,可比大雨打得人睁不开眼要好太多了。
校园内的内涝依然不曾泄去,无数垃圾一漂一漂地浮在浑浊的水上,散发着难以忍受的恶臭。
德斯蒂尼在洪水暴发的次日下午被库珀家族派的人接走,还没来得及见上一面,一分别差不多就是一个星期,在这一星期里,德斯蒂尼写日记,自设课题实验切割对比数据结果,思念着,祈祷着,一腔愁绪无处可说,只能用繁重的计算任务来麻痹自己。
大雨都快下停了,学院什么时候复课呢?
又近傍晚,她放下笔,揉动手腕,怔怔地看着远方的落日红霞,晴晚的红霞似乎格外瑰丽多姿。
库珀家古堡所在地,雨前两天才退去,今日就有了盛大美丽的晚霞。
不过听莉莉说学院还没复课,难道利雅纳附近还在下?她有些心烦意乱起来,古堡的钟咚咚敲响,晚饭时间到了。
库珀家家规作息要求严格,钟声一响,所有库珀家的子女必须穿戴整齐到餐厅吃饭,统一落座同时吃饭,库珀家家主坐在主桌,不遗余力地践行着家族的古老遗训,鹰目扫过餐厅内每一个人,确认没有少人或是有衣衫不整的失仪表现后,轻轻摇动身边的银铃,这时候才可以开始享用晚餐。
德斯蒂尼吃得漫不经心,她总会擡头望餐厅巨大的落地窗,辉煌的落日正在一寸寸沉下去,为古老的餐厅镀上金红的色彩,这般景象叫她陌生又熟悉。她自从入学以来,很少回库珀古堡,自然不用遵守古老的规矩,但在此时,被严苛管教的记忆复现,已经习惯了在学院中自理安排时间的习惯,让她有些收不住,心思也不在吃饭上。
“蒂尼。”一旁的表哥低声提醒,语气颇为严厉:“你东张西望做什么?”
德斯蒂尼闷闷地低下头,咽下一小块牛肉。
寂静的晚餐很快结束了,严肃的家主放下刀叉,净手之后挺直了腰背:“诸位,今日难得的多数成员齐聚,过三日塞因特公爵会过来拜访,借此办场舞会,你们尽可准备,不要让库珀家族蒙羞。”
坐在前排的子女纷纷点头,德斯蒂尼想起姐姐,心情复杂不知何解,浑然没注意到家主的目光跃过人群短暂地在她身上停留了下,旋即收回宣布各自可以回去了。
德斯蒂尼在回卧室的路上半道被文质彬彬的管家拦下,告知家主有事要与她说。
要催婚了?德斯蒂尼心跳加速,面上镇定地答应,轻巧地转身去家主的办公室。
库珀家族家主加布里埃尔.库珀,时任德兹卡帝国财政大臣,守时,稳健,高效,同事评价他永远给人如苏尔基山脉一般沉稳的可靠。在询问德斯蒂尼毕业后作何打算时都像如老练的刽子手一刀砍下罪犯脑袋般干脆利落:“蒂尼,你快毕业了,结束漫长的学业,也该为自己的婚姻考虑了。”
德斯蒂尼坐在高背椅上,感觉自己像个受审讯的犯人:“伯伯,我还没有做好这方面的准备。”
“成年了的姑娘总要开始考虑这件事的。”加布里埃尔语调平静,“明天的舞会,来拜访的不光有塞因特公爵,还有他的朋友们,卡尔文家族一些青年才俊。我认为其中最杰出的当属是佩德罗,他拥有一切贵族的良好素养及品质,年纪轻轻已经是宫廷内臣,与王储来往甚密,我觉得你可以在舞会上多留意一下他,不要只想着埋首于书案与计算数据,那会把你聪明的脑袋算呆的,也浪费了你的青春年华。在你这个年纪的姑娘,不参与几场舞会,主办几场沙龙,日后成了,要怎么招待宾客,怎么给丈夫撑场面?难道还要手底下的管家教你如何操办?”
我不想操办什么沙龙舞会。德斯蒂尼心里说,不过在伯伯的威严面前她不敢说出口:“佩德罗吗,我还对他一无所知呢。”
加布里埃尔紧绷的神色柔和了些许:“我就说那群老古板把你也教呆了。佩德罗虽说还未名扬四海,但以他的才能与进步,日后扬名是迟早的事,国务大臣都对他的机灵聪敏赞赏有加,在利雅纳早有名气,你若多关心一下利雅纳的新闻,不至于对卡尔文家族冉冉升起的新星一无所知。”
德斯蒂尼勉强笑了笑:“我在学院学业繁忙,确实没有太多精力去了解别人家的消息。”
“女人可以不参政,但绝不可对时政一无所知,不懂得辅佐丈夫的女人只会是摆看的花瓶,被扫地出门是迟早的事。蒂尼,你是库珀家族百年以来出的最聪明的女孩,我相信你多了解一下时政,哪怕只是给点建议,肯定比官府里那些尸位素餐的酒囊饭袋强得多,这是你将来的必修课,为了你自己,也为了未来的家庭与家族,明天我会派人把利雅纳近些年发生的重要事件给你概览一遍,好好学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