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也仅是认得几个字,都是娘教他的,他也想进学堂念书,但娘说,梁肥猪小气巴拉的就给了这么些钱,只够生活所需,要供他上学堂,得省吃俭用攒好久才攒得出来。
“大富大贵?要说富的话,勤勤恳恳还有机会,大贵那必然是要去做官啊,我看你也不是要走科举路子的人,你想要怎样才能贵起来?”
梁家族长的话犹在耳畔,他的神色并无多少嘲讽戏谑之意,他说的都是现实。
修行修行不行,读书读书不行,经商经商没本,要怎么大富大贵?
周明润翻过墙头,踏着冷白的月色进屋,平生第一次想做点什么事。
赵小路返回预定好的埋伏地点,他的计划很简单,用大量迷烟符蒙蔽押送官兵视觉,给犯人逃跑的机会,再吹响杀戮海兽得来的骨螺,发出妖兽般震天动地的怒吼,让官兵误以为妖兽来袭,自然无心去管犯人的安危,自己优先逃跑,这样能达成目的,还能不伤人。
布置的迷烟符控制权自然都在他手上,传言中的日子虽信誓旦旦,但赵小路怕官兵会有意释放假消息实则提前出发,决计一直看着。
或许是赵小路太高看官兵了,传言的日子前几天没人来,甚至当日上午也没人过,周明润反倒是来了,看到赵小路也是一脸惊讶:“哎?我来迟了么?”
“没来迟,他们还没来。”
周明润昨天假睡没一会就爬起来赶路,就带了些干粮和水,好不容易走到这边,又累又困,趴在树干上睡着了,一睡睡到下午,手脚发麻:“他们……呵,来了没有?”
赵小路摇头:“没来。”
过去了一整天,料想中的官兵和押解的犯人都没来。
甚至次日也没来。
足足拖延了两日,预想中的情况才终于姗姗来迟,几个官兵,被长绳束缚宛如被赶牛羊的犯人,乌泱泱的一群人缓缓走来,官兵骑着马懒懒散散,人走得也懒懒散散。
周明润开始担心了:“他们会不会饿到没力气跑啊?”
“迷烟符足够多,持续时间足够长,混乱情况下光走也能走出去好远了。”赵小路并不慌张,他拿出海兽骨螺,“捂紧你耳朵。”
周明润依他所言抱头捂耳,看着修长苍白的骨螺满眼好奇:“这是啥啊。”
“用来吓唬他们的,声音很大。”赵小路拿出一片手帕擦了擦骨螺口,紧盯着远处缓缓行来的众人,队伍末尾也有几个身穿深蓝官服的官兵,等几个官兵都走进迷烟符范围了,他用力捏碎了符心,末尾迷烟符开始喷薄出烟雾,逐渐追上队伍末尾,而落在后头的官兵一无所知。
赵小路对准骨螺口轻嘘出一口气,骨螺吹出极为渺远的声音,很像风穿过林间,第二下吹气更悠长,音色更明显,低沉恐怖,此时迷烟符的雾气漫过了队尾,走得昏昏沉沉的官兵清醒了几分,第三声已经听得非常明显了,让整个队伍都停滞不前,马惶恐地转圈吐气,不安地踢踏,烟雾四笼,视野快速朦胧,骑马的官兵厉喝不要慌张。而更悠长,更宏大的螺声再起,作为距离骨螺最近的人,周明润清清楚楚看到了赵小路如何吸气,再吐出一口悠悠长气,这口长气出得极为惊人,久到周明润都感觉到胸腔都感觉快喘不来气难受的地步,赵小路依旧稳若泰山。
这一声长到压根不是正常人能吹出来的螺声余音尚未完全散尽,押解犯人的官兵已然人心溃散,纷纷慌不择路的逃跑,马嘶嚎着狂奔,把背上的官兵驼进了丛林深处。犯人们一哄而散,在迷雾中跌跌撞撞地四散而逃,一切都如赵小路所料的进行,然而最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周明润从树上的隐藏点跳了下去:“等等,你干什么!”
周明润冲进迷雾,一会就看不到了。
赵小路一头雾水,不得已也跳下来走进茫茫雾中,循着方才周明润的方向走去,却扑了个空,没找着人。
这下可好,把官兵迷着了,把自己也迷着了,赵小路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周明润下来找他的朋友?可这会一片混乱逃窜的情况,他要怎么找人?
周明润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他拔足狂奔,烟雾随着距离拉远越来越淡,他渐渐追上了那个官兵,还能清楚地听到他在前头埋怨自己时运不济,怎么半道上碰上这桩倒霉事儿,背后草木弯折,他警觉地回头,发现来的是个面孔陌生的少年。
“你是谁?荒郊野外的,怎么在这?”官兵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的刀。
周明润突然扑通倒下来,浑身抽搐哆嗦,把官兵又吓得往后一跳。官兵看周明润抽搐着抽了好一会,渐渐平息下来。
不会是住这附近的人家被妖吼吼着中邪了吧?官兵心跳得厉害,思来想去,决定趁他还倒在地上起不来的时候先下手为强,省得他突然一激灵爬起来咬人。
他唰的的抽出刀,上去就是一道噼砍下去,地上的周明润猛地翻身避过,脚一蹬,官兵哇啊地往后跳步,正好被周明润扑上,一把利刃刺穿胸口。
官兵睁大了眼睛,周明润拔出短刃再扎了一下,一口气扎了四五下,鲜血迸溅染红了他上半身,官兵倒下去,捂着流血不止的伤口挣扎,周明润对准他胸口心脏的位置再次狠狠扎了三四下,这下官兵终于彻底断气,眼睛依旧是睁着的。
周明润手直哆嗦,缓了半天才回过劲来,拖着尸体,用尸体上的携带的绳索把尸体吊在离树林道路较近的一棵树上,再胡乱划了几刀,脱下自己染血的衣服卷好,带着赵小路别找到他的希望,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