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拆楼板的时候偶尔会遇上支撑结构本就已经非常脆弱的楼梯,不得不另寻别的结构强度稍好一些地方下去,如是仍比顺着楼梯走要快许多。
林德问奚存青:“大哥,我们下了多少层了?”
“才二十多层,有的下。”
林德只好闭嘴。
在漫长的黑暗中不断下行,宣耘玉偶尔得空时也会看一眼楼梯外的空间波动,似乎越往下波动越密集,波动线性光此起彼伏地在黑暗中如水荡漾,此情此景足可称之为美景,要是身体不那么难受就好了,累是一方面,随着深入波动对身体的影响越来越明显,宣耘玉总觉有些喘不上气,心跳速度也不正常。空间波动确实会带来异域的声响,可能是虫鸣鸟叫,也可能是细碎的人声低语,还能听到一两句响亮的山歌。
奚存青忽然出声:“各位休息一下。”
宣耘玉最求之不得,马上坐下来喘气。
奚存青没坐,他背着手,认真地看起了壁龛里的雕像。
随着下行深入,壁龛雕像的主体从人渐渐过渡到半妖半人的形态,雕像体型扩大,身高接近八尺,身穿衣着雕饰也变得线条粗犷起来。
林德挪了挪屁股:“看出什么来了?”
“从人过渡到半妖半人的形态,再下深一点是不是出现的就全部是妖了?形态越接近妖的越靠近塔尖,是不是就说明祖巫本身就是一头年岁古老的妖?”他伸手摸了摸雕像上的灰尘,若有所思,“可惜我不精通古物,若是熟悉的人来这说不定能鉴定出雕像的具体年岁。”
“石像很难判断出年岁吧?”林德不知他说得对不对,也在胡乱猜测,不过祖巫到底是什么东西,阿昌肯定知道。
奚存青看了雕像很久,没有说话。
“今天就是你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天了。”
大巫的手下给余凯风送来了丰厚的餐食,给鸣赤魂的是两头刚宰杀的小羊羔和两只鸡,血溅在羊毛上还没干,鸣赤魂咬断喉咙时喷出来的血甚至还冒出了热气。给余凯风的是三荤两素一汤还有一碗紫色浆果,但余凯风看着鸣赤魂大快朵颐,根本吃不下去。
鸣赤魂风卷残云地把羊羔吃完,鸡只配打牙祭,吃完兴奋地伸长脖子鸣叫了两声,叫声极其难听。
叫完了鸣赤魂心情舒畅,问:“你咋不吃啊?”
“我没胃口。”余凯风闻着血腥味,头一回强烈地想吐。
鸣赤魂老脸笑成了灿烂的菊花:“嘿嘿,吓到了?你不吃,给我吃,你把菜丢过来,我帮你吃。”
余凯风把荤菜丢给他,剩下的鸣赤魂不愿要,他勉强动了动筷子,喝了两口汤,一个个吃着果子,满腹心事。
“都到这时候了,还想着你的那些朋友?”
“他们会来的。”
“嘁……”鸣赤魂鼻孔出气,不知为何他有种嫉妒的情绪,酸溜溜的,“他们是你生死兄弟?”
“嗯……生死兄弟的好像还不到那个份儿上,他们是我的朋友,我们有共同的目标,为了共同目标,他们一定会救我出去的。”
“可是。”鸣赤魂无聊地用落下来的一根羽毛剔牙,“明天就是霜见日了啊。”
倒悬之塔的黑暗中,奚存青默数他们已经下到七十多层,如果这座倒悬之塔正修在陆地上,无疑是世界上最高的建筑,海上星也得自愧弗如。
相应的,壁龛的大小已经接近古代崇佛风气浓厚时四处修建起来的巨大石窟佛像,雕像从半妖半人过渡到彻底的妖身,在倒悬之塔接近的底层的黑暗中,奚存青见识到了很多只存在于残破的上古竹简上记录的古妖。教宗早已确认古竹简上的妖怪彻底灭绝,除了竹简上的只言片语再无人可见这些文字描述的妖身真貌,而在这里,古老的文字与雕像粗糙的特征一一吻合,文字活过来了,远古成了确切可睹的实物。
见证远古对认知的冲击与震撼是巨大的,奚存青摸着雕像,久久没有出声。
林德问他,他把自己读过的还记得的那些破碎文字告诉他,听到他话语的人都聚拢过来,仰望着壁龛里的巨大雕像。
“离底层还有一点距离。”宁疏看着楼梯外泛滥的波光,密集得像一片磷光海洋,景象真的很美,也极度危险。“比这更古老的,还会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