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只是一小会功夫,唐松已经不见了。他仓惶又茫然在一片惨叫与鲜血中前行,有人在背后狠狠锤了一下他,木棒打在背上,疼痛迫使他弯下腰来,随即被狠狠摁在地上动弹不得。
他喘着气,此时噩梦恍惚与现实重合,难道他也拥有了如将军一样的能力么?有人狠狠踩踏上来,更多人的脚落下来,他一时有些恍惚。原来……原来……
“停!停!你们凑什么热闹呢?再打人就要死了!”
“死了又有什么干系,别的营早把这晦气东西打死了,还留他做什么?”
“将军还没回来,不可妄动。”
“切!”
周无歧浑身疼痛,好像肋骨断了,喘气时都好像能闻到肺管里的血腥味。
“都解决了?”脚步声由远及近,众士兵高呼:“都解决了!”
周无歧艰难地擡起头,他一动后背就一阵钻心的疼痛,他想擡头想看唐松现在到底是什么表情,也知道现在是他唯一的机会:“将军,将军……”疼得喉咙像能咳出血来。
“将军,我错了,我……我没反应过来,我……将军……”
“你现在身体不行。”周无歧看到他的脚转向离开,“休养好了再来吧。”
随行的工匠在睡梦中被惊醒,掀开帐帘马上被吓退了回去,在营帐里瑟瑟发抖熬了一夜,直到天亮、外面彻底没了声息才战战兢兢地探出头来。
唐松部队发起的突袭干脆利落地解决了护送营的全部力量,工匠们头回见到了各种各样的死尸,个个抖如筛糠,在尸体与已经乌黑的血泊上走过,生怕有一具没断气的蹦跶起来给自己一刀。
当苏醒的周无歧忍着疼痛抓住了路过人的脚踝,人群一下子炸开,尖着嗓子跳到一边去,被周无歧抓住脚的人一下摔倒在地,哆哆嗦嗦地狂蹬了好几下,周无歧被他踹了好计较,费了老大劲才憋出几个字:“救……救命……”
被抓住脚踝的人终究还是挣脱了出去,周无歧也不剩什么力气了,瘫在地上意识昏沉。
受惊吓的众人战战兢兢聚在一起讨论许久,最终决定既然有气儿还要救,他们上百人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赤手空拳的伤兵?再者他们还不清楚昨天的兵变到底是为了什么,现在什么活也干不成,还不知道就这么回去的话会碰上何种情况,正好有个活口,等他醒来好好盘问盘问。
工匠群体中正好配备了一个郎中,也擅长正骨,郎中诊出周无歧后背有几根肋骨断了,幸好断裂情况不是很重,打他的人算手下留情了,做了简易的正骨,一些青淤涂抹药膏,再喂点小米粥,周无歧总算气喘上来了。
一干最精壮的男人持着棍棒守着他,质问:“你是哪边的?”
周无歧看着一脸警惕的人们,明白他们为何警惕,喘匀了气,冷静道:“昨天晚上的兵变你们不能对外人透露半句,也不能再回去了,有乡下老家可以躲的就回老家躲一躲吧。”
他这么一说,人群都炸了“为啥啊?”“凭啥啊?”“说好的工钱都还开始算呢!”周无歧用力咳嗽:“安静,安静!”
“雇你们来的人根本没想让你们活着出去!本来我们的任务就是在你们干完活后杀人的,还有另一拨人负责看着我们杀人,但是将军揭旗反叛,杀了那一帮看应的人,才有昨天的那一幕。”
“你们有能躲的地方就快回去吧。”周无歧歇了会,满脸疲倦之色地挥手,“我要去找将军汇合。”
他踉跄着强撑自己爬起来,他知道唐松这次一反叛,必不可能再在孟氏的地盘上另起炉灶,那样困难太大,而且补给根本跟不上,和孟氏的大军耗不起,唐松另外两支队伍还在孟氏边缘地带休整,如果想逆风翻盘的话,只有直取中心首级……可是,现在的唐松凭什么能突破重重护卫进到孟氏核心的中军大帐?唐松行事不可能那么莽撞,除非中军大帐内部有人接应他的行动,否则逆风翻盘绝无可能。
在那么长的共处时间里,他是不是一直在为这件事准备?
周无歧回忆着过往共事的日子,唐松做什么几乎都没瞒着他,去与下命令的上级对接,和军需官吹胡子瞪眼,在军营篝火边与士兵谈笑饮酒,很少有单独支开他做什么的时候,即便有也是因为有战斗安排,需要分兵行动,在战场他应该不可能与其他将领接触吧。
那么,唐松是在什么时候暗中与孟氏的其他心怀不轨的部队头领结盟的?什么时候?
还是说,忽略了什么?
忽略了谁?
周无歧自觉自己看着唐松的时候没有找出破绽,那么破绽在哪里?
他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