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纷乱的谣言中,以周明润炮制的“天狐传书”故事传播影响力最广,为了增加天狐传书故事的可信度,周明润不惜拨出专门的人力和经费,让人假扮“天狐”,学狐貍叫,到各地煽风点火,彰显“真迹”。
不过声势造得再热闹,也比不过真刀真枪夺来的土地实在。春耕农忙刚过,本就岌岌可危的承宣三面受敌,华云府胡氏的攻势猛烈,接连大捷;喘过气来的唐松野心勃勃地重整部队,挥师北上,他的地盘离承宣帝都更近,靠着大炮轻松攻城掠地,很快帝都遥遥在望;周明润大军主力尽出,杀破狼名声在外,一路真有不少城池闻名而降,士气旺盛,战无不克。
春日正好,博瞻园的草木皆吐芽绿,交错朦胧如淡云,本该是最生机勃勃的时候,一场凄风苦雨打来,满地残芽败绿,珠履踏过,鲜嫩的芽儿咯吱作响。
微雨蒙蒙,淳安公主拒绝了宫女继续打伞,这斜风细雨,伞也挡不住。迎面细雨风,冰凉凉的,眉心应景的桃花妆沁湿,眼妆也有些花了,宫女小声道:“殿下,春捂秋冻,您小心着凉。”
“我身子骨还没弱到那个地步。”淳安睁开眼,微花掉的眼妆刺激眼角有些发疼。
“殿下……”
“闭嘴。”
淳安心气烦闷,在细雨中走了会,衣裙皆被润湿,她才找了个临池的亭子坐下,池上荷叶已绽新圆,个个玲珑可爱,翠绿逼人,红白锦鲤荷下游,常扰池上涟漪万朵。
当真春日好风光,只是……她心思飘忽,难以排解的忧郁涌上心头,这博瞻园的春景还她能欣赏多久?三路大军逼近,现在帝都内的朱紫公卿都陷入了破罐破摔式的癫狂享乐,还有人几乎是在明着开始策划投降或远逃事宜,皇帝对此无能为力,他整日借酒消愁,掰扯着御花园盆花的花瓣盘算到底是降了哪位还是为了皇家最后的体面自尽,无论花瓣落尽排出哪个答案都不能让他满意,有任何大臣向他提议该为了社稷如何如何都会令他暴跳如雷,他几乎不再理会朝政,任由自己在醉生梦死中消耗光阴。
时势已经败坏到无可挽回的地步,自己一个孤弱女子,又能如何?
承宣最后的时刻已经到来,三路大军几乎堵死了承宣所有的退路,关键时刻,华云府胡氏大军忽然止步不前,同时向唐松、周明润发起了邀请函,想请他们在帝都道路要冲的伏庆庄谈谈。
谈谈?谈什么?
周明润看了半天地图,觉得胡氏没安好心,或许也是基于形势下不得不装出来的伪善:谁率先攻下帝都,谁就能先抓到承宣末代皇帝,帝都陷落谁手,皇帝降或死于何人,道理意义巨大,而不论是谁先攻下,面对的必然是后方被另外天然联合起来的两势力围追堵截,哪怕自己实力再雄厚也没法以一敌二,不如妥协一下,三方携手共进,等实际控制了帝都及末代皇帝,再来拼个谁上谁下。
这心思用意昭然若揭,但也不是不能接受,基于现实考虑,胡氏将面临的困境,是三方共有的,他们必须联手攻入帝都,如此才能保证没有后顾之忧。
等入主帝都之后,又是如何的血雨腥风,则是另外一回事了。
各怀鬼胎之下,三方头脑带着众多护卫入驻伏庆庄,准备开始谈判。
如何打进去,打进去之后该怎么分,三方争论激烈,各个笑里藏刀,最终吵来吵去达成的统一意见是尽可能地活捉皇帝,活捉后当庭判罪,再然后如何处置,占下帝都后怎么办,三人吵了半天,神奇地谈出一个折中的方案来:从现有的承宣皇室后代中挑选一个血脉邻近更“天资聪颖”的孩子来继承皇位。然后再集中力量去征讨翳云七州,好让这片地带永久平定下来。
征讨翳云七州的主意是胡氏出的,在场的人都知道翳云七州有多难打,如非必要,光一个巫马氏并不值得如此大张旗鼓,大不了延续旧制,踢倒巫马氏换个对中原态度更温和亲切的氏族势力掌控翳云七州。
胡氏也知道提议仅仅是提议罢了,盟约对他们毫无约束力,保证打进帝都之前没有太大后顾之忧就行,之后就全看各位本事。
在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情况下,三方首脑谈下了居心叵测的“伏庆之约”,共同攻入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