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眉顺眼地放下佳肴,随前从鱼贯退出,未出分毫差错。管事的对他们表现很满意,夸奖了几句,说下次开宴也要如今天这般好好表现,宗门不会亏待你们。
菜已上毕,仙人宴上暂时没用得着他们了,主管吩咐他们回去等候,无事不要闲逛。
但是林德一个叛逆性子,岂会听主管的话,就是要闲逛。
琢磨着计划着,去厨房搞点边角菜吃吃,打打牙祭。
他想到就做到,偷偷翻过高墙,去厨房偷吃的,宛如暗窜的老鼠,躲在窗户底下伸手偷了一盘子糕点,又摸到一只金把壶,沉甸甸的,心下顿时窃喜,断定这是仙人宴上的延寿美酒,再左右摸摸,摸不到其他,就揣着糕点和沉甸甸的金把壶开溜。
金把壶里面的酒还是温的,捂在胸口热得烫,林德怕人发现,也不敢马上拿出来散热,咬着牙一溜烟狂奔到僻静无人处,终于舍得把糕点和金把壶放出来,胸口烫得发红,拈着衣角扑扑扇风,嘶嘶喘气。
待胸口疼痛缓解少许,他吹吹金把壶的壶口,对嘴儿一灌——呸呸呸,什么味儿啊!
根本不是酒,是茶。林德委屈极了。原以为是延寿美酒,没想到偷的是苦苦的茶,怪不得是温的,为了这口苦茶,自己胸口还烫伤了,真是亏大了。
但是辛辛苦苦偷来的糕点不能不吃,不然更亏,他抽抽噎噎呜呜咽咽地就着茶水吃糕点,端的是难过委屈至极。
他哭着,吃着,玉佩泠铛之声飘然而来,仿若鲜嫩带水的青草香气靠近:“为何哭泣?”
林德错愕擡头,仰面看到仙人之宴上端坐主座的尊者竟然站在自己面前,一时间懵了,手足无措,嘴里含着的半块糕点也落了下来,痴痴傻傻地看着高洁的仙人。
仙人柔声问:“为何在此哭泣?”
林德顿时慌乱起来,总不能说自己是偷盗了一壶苦茶所以难过得哭了吧!偷盗仙人物品是大罪,大罪要杀头,林德不想被砍头,娴熟地扯谎:“我想起我早死的父母了,要是他们也能吃上这么好的糕点就好了。”
谎言拙劣得可笑。仙人垂下眼睫,默然不语,伸出玉雕似的手,去解林德的领口,林德惊吓后退,被仙人挽住后脑勺,便动弹不得。
“别动。”
扯开衣裳,胸前被金把壶烫伤的大片红暴露出来,林德低头看胸前,金把壶生生在他左胸附近烫了一支清晰的荷苞纹路,挨着半边莲花,雪肤赤印,竟有种怪异的美。
仙人指尖划过荷苞的尖角,往莲花的方向蹭边。林德惊恐地吸气,兴许是被烫傻了,他脱口而出:“你干嘛碰我奈子?”
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感觉自己要玩儿蛋了,这下真的要杀头了,思绪混乱时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你要对我负责!”
仙人沉默了会:“好。”
……哈?
林德时刻感觉自己要被拉出去杀头。
从偷窃仙人宴上的食物,到大言无礼仙人,杀头都算是轻的了。
他胆战心惊地换上新的衣服,听好看的仙人说,以后他就是他的道童,做书房清扫、待客沏茶之事,不要再称呼他仙人,他是宗主,姓奚。
“奚……奚宗主。”林德开口适应着新称呼,心虚地瞟他下巴,“偷盗糕点的事……就这么算了?”
他已经清楚,在修士面前打不得诳语,那点心思无所遁形。
“如何算了?”奚存青勾起小道童的下巴,“你性子顽劣,不遵规矩,难以教化,什么时候约束好了你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叫‘算了’。”
林德有点憋闷,什么难以教化,说难听了就是孺子不可教也!他就是贪吃了些,有必要上纲上线到这个地步嘛?
奚存青依旧看出了他面服心不服的样子,知道想磋磨教化他,费的功夫还长着,三言两语无济于事,挥袖道:“随我来吧,教你如何行使一个作为道童的本分。”
既然是宗主的道童,面貌首先要干净,举止有礼,不卑不亢,道童也是教宗山门的一分子,切记不可随意让人轻侮。至于日常琐碎事务,就是保证千机阁内的干净,整理文卷,不该扔的莫乱扔,不该碰的绝对不能碰,不该看的不小心看了,转头忘了就行,要是大张旗鼓地宣扬出去或以此牟利……
“会割了我的舌头?”林德快言快语。
奚存青神色认真:“我会杀了你。”
林德知道这不是玩笑话,心中泛起惧意,低着头说:“知道了。”
奚存青瞧着他难得乖顺的模样,想自己是不是语气太重吓到他了,奈何千机阁是宗主处理事务的地方,道童难免会接触到各种机密,不重言恫吓,以林德的轻慢性子,怕是迟早会惹下祸端来。
思及此他语气又软下来:“好了,敲打提醒你至此,望你明白,不可纵意乱来。走吧,来学为我泡一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