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借引天帝巫鬼之力庇佑,或许有一线生机。”
奚存青一听还有这法子,直接说:“我带他去。”
只要有能救林得水的办法,上穷碧落下黄泉,在所不惜。
教宗上下迅速筹备起来,搬出最好的行云辇送奚存青进入青浦山区求医。
以教宗道子的名头,进入青浦山区后几乎没费多大劲就找到了一位大巫,那位大巫说自己并不擅长此术,但可以引荐真正精通此道的人。奚存青再度谢过,带着林得水四处寻觅打听,兜兜转转,总算找到了合适的人。
期间林得水半梦半醒,偶尔清醒的时候,会以陌生的眼光打量四周,像是想不起来自己经历了什么,看向奚存青时,目光又有些惊奇,好像很疑惑他为什么会在这。
但大多数情况下,他的意识不清醒,只感觉得出奚存青的气息,态度也是忽上忽下,一会依恋无比,抱着不肯撒手,一会口口声声恨得咬牙切齿,竭力试图远离他。
奚存青心情亦随他的态度起伏,他知道自己专注于修行冷落了心爱人,此事难两全。他心乱如麻,真正考虑起放弃道子身份这一事来,他的时间既是自己的,也是宗门的,不做取舍,根本没办法腾出时间。
“药材什么时候能准备好?”
面容枯藁的老鬼公撇着眉毛一脸不耐烦的表情:“急什么急!我一把老骨头爬上爬下找药材,不知道要耗多少功夫!”
眼下奚存青全指望着他,老鬼公对他出言不逊,奚存青也不发一言。
他耐心等了十几天,等老鬼公将一切准备完毕。在凄冷的月夜下生起大火,架起边沿都是污黑黏迹的大锅,穿上形制古怪花花绿绿的棕叶衣裳,一边往锅里扔着药材,一边似哭非笑地吟唱着晦涩难懂的歌谣,阴气慢慢聚拢过来,影影绰绰,似人、似狼狗、似恶熊鬼鹿,八方低唱窃窃,阴鬼簇拥讥笑嚎哭。
药材入锅,老鬼公擡头看奚存青:“东西已经备好,夫人何不入浴?”
奚存青看着锅下熊熊的大火,将信将疑:“你确定这火不会煮死人?”
“天帝保佑,油锅也下得,这有什么下不得的?”老鬼公一脸不耐烦的神色,敲着锅沿,“你下不下,不下就省得老子浪费时间!”
奚存青抱起林得水,连人带衣将人浸气味辛苦难辨的药水中,再扯走湿漉漉的衣服,笼了笼他散乱的头发。林得水瞪大眼睛,似乎被温热的药水刺激到了,惶然无措地抓着奚存青的手:“这……这是哪,我是不是要死了?”
奚存青握着他手安慰:“你不会死的,这是治病,你生病了,治了就会好的,别怕,好吗,我不会离开你,一会就好了。”
有他的安慰,林得水情绪稍微稳定了些,贴着他手掌喃喃:“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一片森然寒气里,老鬼公癫狂地跳起了诡谲的舞蹈,一边念念有词,非人的鬼影凑得越发近,疼痛感慢慢沿着手臂攀爬到了全身。奚存青起初还以为是林得水把他抓痛了,后来疼痛范围扩大,他恍然这是在转移伤害。虚弱的林得水躯体上的疼痛转移到了他身上。
林得水苍白的脸颊受热气蒸腾,慢慢红润起来,与之相对的是奚存青手臂突起青筋,指尖微微发抖。林得水察觉了他的异样,好奇地蹭蹭:“存青,你怎么了?是觉得冷吗?”
“嗯。”奚存青低下头,努力露出笑容,“这里有点冷,不过没事,过一会就好了。”他突然转头咳嗽起来,强压住喉头的腥甜感,安慰林得水说自己没事,然而刺骨的疼痛与愈发强烈的虚弱感依然侵蚀着他的感官,越来越煞白的脸色遮掩不住,林得水惶恐地问:“存青,你怎么了?”
奚存青抚摸着他脑袋:“得水,你恨我吗?”
林得水似乎全然忘记了之前如何哀嚎着恨他,只怕他出事昏死,拼命摇头:“你怎么了呀,到底有没有事,你说实话!”
奚存青捧着脸颊神色凝重:“你不记得了?”
林得水呆呆的,才想起来一样,低声喃喃:“我讨厌你……你讨厌死了,你……不要走……”
奚存青强撑着站姿:“我不走,我不走,等你身体好起来了,我就卸下道子的身份,你想要我陪你多久就陪你多久。”
林得水被他的承诺吓了一跳:“你要卸任道子?不行,不行!那本来就是你的,你说什么胡话!存青!奚存青!”
奚存青仰面倒下,四周憧憧的鬼影似乎围绕在他身边低着头讥诮地笑,还有人打冷战似的怪叫:“听听,还真是痴情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