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得水闷闷地笑了声,开始拍巴掌打拍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奚存青低头笑起来,吃力地四肢并用爬起来,凑近开放头盔,吻了一下他。林得水眨巴眨巴眼,嘿嘿直笑。
新一轮战斗很快开始了,阵地对面的敌人开始大举反扑。林得水的无人机全部损坏,火力支援的防护盾被打得千疮百孔,防护性能降为零。奚存青还有一架无人机备用,但这时候实在没放飞的必要了,反而徒增损失——战友们在公用通讯频道不断报告自己所在地目视距离的战斗情况,敌人是海量的,援军还不知何时到达。奚存青调到私人频道,接通林得水的呼号:“得水,我有几句遗言想跟你说。”
林得水在忙着开火扫射:“你他妈少说几句不吉利的!”
“战场无眼,这个时候没法讲究什么吉利不吉利了。”奚存青深吸一口气,他的手因为高强度有些抽搐,几乎是外骨骼的自锁定系统操纵着他这具疲惫的□□去开火,“如果你活下来了,一定要去我的宿舍,我的衣柜最里面有个小箱子,里面是我和我爸妈的唯一通讯器,开机密码是你生日,把我战死的消息告诉他们,然后让他们保你退役,到别的地方去。”
“傻逼吧你!”林得水破口大骂,“我不死在战场上还有什么意义?!就你想当英雄是不是?”
“林得水!这不是过家家!想想英英!英英要有人带的!”
“我看你脑袋坏了!鬼迷日眼了你,就这烂怂世界你还想孩子生下来受苦呐你?疯球了!”
奚存青一急之下也有些口不择言了:“你为什么非要死在战场上?我想当英雄?屁!在战场上死了就是死了!狗熊都不是,能活下来才是真的!”
“老子是个成年人,就算你是我丈夫,我认定的事你也不能随便干涉。”林得水语气硬邦邦得像坐镇办公室和甲方斗智斗勇的乙方。
奚存青一晃神流弹擦头而过,他瞬间回神,已经分不出过多精力去和林得水拌嘴,继续朝前方开火,等援军抵达,新一轮火力压制追上来,看着身后赶来的密密麻麻的作战单位,奚存青除了疲惫还是疲惫。
啊,又活过了一场。
他们是被战场医疗机器人擡下去的,两人在医院躺了三天才缓过劲来,过量服用神经药物对他们的身体造成了未知的潜在危害,宣读医检的护士语气死板而平稳。林得水从长长的报告中只听出了两个关键词:阿兹海默症风险增加,心血管疾病风险增加。
我他妈还未必能活到得阿兹海默症的时候呢。林得水心想,有气无力地笑了下。扭头看奚存青,他躺在床上闭着眼,好像根本没听。
战地医院床位紧张,两人没休养多久就下地给其他新进来的伤员腾地方,再过三天他们又要转移到新的阵地。奚存青接到消息时,战地医院沐浴在秋日难得温和明煦的阳光里,空地整整齐齐躺了一地人,没死,单纯想晒太阳。
奚存青晒得浑身骨头发懒,拐拐身边的林得水,眯着眼告诉他三天后他们又要上战场了,说完等了半天没听身边的人出声儿,睁开眼一看,人已经困着了。
奚存青无力地笑了笑,觉得这样的时光真是来之不易。
三天后,两人再度开拔前往新的战场,他们所在的部队番号已经因为严重减员而撤销,并入到其他部队中,林得水知道这事后心里咯噔一下,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战局越来越严峻,从他们踏上战场、参与的战争越来越激烈之初,还能听到一些胜利的消息,但是之后虽然仍有捷报传来,但是自己就是打仗的一份子怎么会不清楚,战报可以骗人,节节后退的战线不会,就算有战术上的小规模胜利,也掩饰不了战略上的大规模失败。除却指挥失误、后勤拉胯、医疗体系资源分配的逐渐崩溃,还有上层议和派与主战派激烈的政斗交锋。在战场上,每一分每一秒都极其难熬。
爆炸声零落下去。林得水抱着枪窝在简易战壕里争分夺秒打盹休息,能睡多少是多少。
他睡得并不安稳,迷迷糊糊隔个几分钟就要睁眼看一下头盔系统有没有弹攻击警告,人真正睡死了的情况,系统的提示音还是太弱了。
但是他没想到这一睡就睡到了后方基地,看到野战帐篷的头顶他人都懵了,第一反应是我被俘虏了?!迅即跳起来,外骨骼被卸了,没被绑起来,浑身上下也没受伤,就是乌漆嘛黑脏得很,八成是战友扛他回来的。他茫然地钻出帐篷,路过的兵走得没精打采,他叫了声:“我怎么从前线回来了?”
路过的士兵停下脚步:“停火了。”
“什么?!”
“停火协议了!”
林得水下意识去按耳边,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戴头盔。他拍了拍胳膊,好一会自携系统才启动,划拉新闻,才看到两大文明种族于今日达成同时停火协议,并准备开始为文明的未来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