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绪大起大落，林霜序低头轻喘，呼吸不畅。
“拿下。”
他沉声下令，身后的侍卫瞬间抽刀，几把长刀合抵住了那鹤发之人的脖颈。
对方面色毫不慌乱，淡然地对林霜序开口：“将军已回府中等候少主，我以此铠甲为凭，来请少主收兵。”
林霜序冷眼底再添狠戾，问他：“他的尸体在哪里？”
“我方才说了，将军已平安归来。”
林霜序呼吸急促，被这铠甲刺激得彻底失了耐心，“我最后问一遍，这铠甲，你从哪找到的？”
“铠甲是贺将军亲自交予我手，少主不信我言，何不回府看一看，贺将军，真的在等你。”
这段时日，郭大人也好，秦副将也好，周围的人，没有一个敢在林霜序面前提起贺云珵。
谁都明白，他表面如常，其实已然是个疯子。
“不说，就死。”
林霜序不再浪费口舌追问，一把夺过身旁侍卫的刀，朝着对方的心口刺去。
对方竟是躲也不躲，刀尖眼见要没入衣衫的瞬间，他直直看向林霜序的身后，先是有一丝惊讶，而后竟然无奈地笑了。
“还是他了解你。”
林霜序听不懂他说什么，而与此同时，又听到侍卫对他高呼：“少主快看！”
那侍卫的目光与这鹤发男子看向的是同一处。
林霜序于是收了刀尖，回身望过去。
这一眼，穿过刀山火海，他看见了雪夜湖心，游船醉酒，惊动了整个天地的柔情。
手臂直直垂落，冰冷的刀刃应声而落。
贺云珵……
良久，他才迟钝地迈出步子，不远的距离，他走得无比艰涩。
贺云珵重伤未愈的脸色很苍白，看向他的眼波却溺满了怜爱。
终于，他走到了他面前，看着他端坐在轮椅上的身体，应当是受了很重的伤，所以才连路都不能走了。
他张开嘴巴，嘴唇发着颤，却不知从哪一句开始问起。
是真的回来了，还是又做了一场大梦，如同从前的每一个夜晚，睁开眼，只剩下枕上的泪痕。
“云……”
喉咙堵得难受，竟是连他名字都叫不出口。
贺云珵看起来比他冷静，轻瞟了一眼他的身后，率先对他开口：“谁让你带着贺家军造反的。”
林霜序脑子完全空白了，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思考，一时间竟以为贺云珵是在责备。
这是贺云珵宁愿死，也不愿背叛的朝廷和百姓，在他手中，变成了人间炼狱。
他回头看去，血流成河，尸骸遍地。
癫狂了多日的心智，终于一点点拨云见日，开始清醒，
他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看着厮杀未歇的场面，茫然不已。
再回神时，他看见贺云珵缓缓对他伸出了手。
空荡荡的掌心摊开在他面前，他胡乱地思考片刻，将兵符掏出来，还给了他。
兵符置于掌间的一瞬，贺云珵收紧了手指，连同他的手一同包裹住了。
林霜序的手冰得没有温度，贺云珵忍不住蹙了眉头。
而贺云珵的温热涌上来，林霜序只觉想哭。
两只手相握片刻，林霜序像是傻了，一动也不动。
贺云珵不再等他，手腕用力，将人拉到了近处。
近到鼻尖相碰的距离，林霜序弯着腰，险些站不稳。
贺云珵扶住了他的腰身，又顺着他的脊背向上，抚上了他的脸。
贺云珵身上有苦涩的药味，一呼一吸间，却是林霜序忘也忘不了的气息。
万般心疼难以言语，贺云珵能对他说的只有一句。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