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黑袍人首领一步步走向黛妮，黛妮只是抱紧了尤莉没有动弹，并没有擡头与黑袍人首领对视。
黑袍人走到了黛妮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个小孩抱成一团，他俯身，捏住黛妮的小脸，用力擡起。
“……哦？”黑袍人视线落在黛妮的脸上，眉梢一挑，“我当是谁，原来是你啊。”
黑袍人的语气恶劣，“那天在那个村子里的……费利克斯血脉后人？”
费利克斯是西尔维娅部族的姓氏，西尔维娅全名便是西尔维娅·费利克斯，只不过叛出部族的西尔维娅不再有使用这个姓氏的权利，所以一直自称西尔维娅。
黛妮黑洞洞的眼眸里没有一丝光亮，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黑袍人首领的面具，眼瞳中漆黑一片，无法映照出任何事物。
黑袍人首领伸手，摸过黛妮的眼睛，黛妮不适应地闭了闭眼，还是没有做出挣扎的动作。
“看来你的能力已经觉醒了，这么老实，是因为已经预言到了自己的死亡吗？”黑袍人首领松开了抓着黛妮下巴的手，重新直起身，“费利克斯血脉还真是凋零了。”
“不过也是，毕竟费利克斯这么多年以来，也不过就出了那么一位大祭司，还是叛逃出去的……”
“呵，用费利克斯的血脉来祭奠我主……真是一个不错的提议。”
黑袍人首领看着黛妮，一字一句说：“既然你这么想要护着你身后的那个小家伙，那么就重新将第一批献祭的机会换成你吧。”
他的话语里尽是恶意，看着黛妮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只待宰的羊羔，戏谑、玩味。
一直候在一边的黑袍子得到了命令，立刻抓起小黛妮，就要把那铁链穿过她的肩胛骨。
“等等——”[断桥残雪]还是出声了，出声的同时一直捏着的卷轴也被他撕开，顿时寒冷的冰霜炼狱升起，这是一个六十五级的魔法卷轴，带有一定控制能力的杀伤力卷轴。
[断桥残雪]本身的等级不高，他不是等级榜前列的玩家，在游戏里也比较多地关注剧情，还身陷险境过好几回，为此死了不少次，等级一掉再掉，以他现在的等级，催动一个六十五级的魔法卷轴已经是极限，蓝条瞬间消耗一空。
这还是因为这张魔法卷轴是半自动的，只需要一部分魔力作为引子，激活魔法卷轴就行，不然换成其他需要输入魔法的，[断桥残雪]就根本使用不了了。
黑袍人首领没想到这时候竟然还能发生意外，甚至是这种……自己人叛变？
一时错愕，但也没有中招，他下意识地闪出了冰霜炼狱的范围，徒留下那个想要给黛妮穿铁链的黑袍子还停留其中，顿时被冰霜炼狱困住，无法动弹。
暂时解除了危机的黛妮看了一眼出手救了她们的[断桥残雪]，又看了一眼周身气质明显变得更阴沉的黑袍人首领。
眼前再次闪过关于『未来』的画面，黛妮低头抱住仍旧昏迷不醒的尤莉，像是做下了什么决定。
她用力托起尤莉的上半身，抱着尤莉朝着血池的方向挪动了一下，见黑袍人首领朝她们的方向看来，黛妮咬咬牙，抱住尤莉就地一滚。
她们的位置本就在血池边上，而黛妮抱着尤莉这么一滚，直接悬挂在了血池边缘。
黑袍人首领眉头一皱，也来不及继续管叛变的下属，对着其他还傻愣着的黑袍子一吼，“给我把那两个小鬼抓住。”
然而已经晚了。
黛妮最后朝着[断桥残雪]和黑袍人首领的方向看了一眼，抱着尤莉像是飞蛾扑火一般跳入了血池之中。
霎那间，血池沸腾起来，翻滚的血水将她们小小的身体包裹，裹挟着她们坠入深渊。
黑袍人首领冲到了血池边缘，伸手捞了个空，咬牙切齿地看着沸腾翻涌的血池，眼神中透露出冷厉。
“该死。”
可他对已经掉入血池中的黛妮和尤莉毫无办法，至少他不可能也跳入池子里将其捞回来。
他怒意上涌，转过头看向错愕的[断桥残雪]，周身的风暴慢慢凝结。
都是这个该死的叛徒，搅合了他的计划……
随着风暴的涌动，[断桥残雪]的直播帖瞬间黑屏。
[断桥残雪]死亡。
而黛妮抱着尤莉，在血池中沉浮，看着翻滚似乎十分滚烫的液体，实际上一点烫意也感受不到，像是回到了母亲的肚子里，被羊水包裹住的时候。
很舒适。
但也能感受到生命的流逝。
黛妮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任由血水一点点侵蚀融化她的身体，她松开了抱着尤莉的手。
然而下一秒，她的手腕一紧，黛妮惊讶擡头，就见同样正在被融化的尤莉睁开了眼，在血红一片的池底看向她。
黛妮张了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有无数的血水灌入她的口腔，从内而外的融化她的身躯。
她无力地回握住尤莉的手，嘴张张合合。
『对不起……没能逃出去。』
尤莉手臂已经被融化了一半，她努力地将黛妮拉进了怀里，就像在阴暗的地牢时那样用力地抱住了她的身体。
皮肤像被无形火焰灼烧般剥落，露出
『没……关系。』
『我们已经……逃出来了。』
死亡，也算是一种逃离吗？
黛妮心想，但至少没有变成亡灵，被怪物当作口粮吞噬。
她的意识开始模糊，身体也在快速消融，可她依旧保持着拥抱的姿势。当血浪彻底将她们淹没，两个小小的身影在粘稠的血水中渐渐融为一体，只留下交握的双手，在血池中轻轻沉浮，最后化作一抹淡淡的血色涟漪。
两个孩子最后的意识里，只留下了温暖的怀抱，和一句对不起与没关系。
随着翻涌的血水，融化在了一起。
***
晏云清彻底解开入口处的魔法阵，闯入这里的时候，整个地下祭坛已经空无一人。
不，应该说是没有一个活人。
无数个小小身影错落地被铁链悬挂在血池上空，空空荡荡的，似乎全身的血肉都流淌进了下方翻滚的血池中，而在血池边缘则是一团又一团的血痕，偶尔还能看见没有清理干净的碎块，无数黑色的长袍与面具掉落一边，上面布满了挣扎的痕迹，似乎它的主人生前也用力挣扎过。
晏云清沉默地走过，在血池边上站定，无言地看向翻滚的血池。
他已经在进入地下祭坛之前，翻看过[断桥残雪]的直播帖回放了，黛妮拖着尤莉跳入血池的过程他看得一清二楚。
他当然也明白，进入血池之中，就再无生还的可能。
血池表面蒸腾着暗红色的雾气，浓稠的液体如活物般蠕动，无数细小的泡泡在池底翻涌而上，破裂时发出类似骨骼摩擦的刺耳声响，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铁锈味与腐臭气息。
不知道是不是晏云清的错觉，那翻滚的血水之中，仿佛呈现出了一张张扭曲的人脸轮廓，凹陷的眼窝流出黑色的液体，睁开浑浊的眼睛，无声地凝视着他，发出此起彼伏的哀嚎，声音凄厉又空洞，与血池沸腾的咕嘟声、血水翻涌的咆哮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曲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乐章。
晏云清低下头，与那些扭曲的人脸对视，又在霎那间化作泡影，似乎一切都是他的错觉一样。
他绕着血池走了几步，血池中的人脸又变了一个模样，他一边走一边看，始终找不到属于黛妮和尤莉的脸。
晏云清退后了一步，闭了闭眼。
“那边发现了一个被破坏了的单向传送阵。”狄维克来到了他的身边，低声道，“应该是一个只能容纳一人的传送阵，使用次数不多。”
也就是说，那些永恒神教的信徒，只跑掉了一个首领，剩下的信徒全部都被黑袍人首领处死，跟随着这些孩子一起，被当作了祭品献祭吗？
这就是与虎谋皮的下场。
晏云清深吸一口气，他扯了扯嘴角，还是没能笑得出来。
外面又下起了雪，雪花落在了晏云清的发丝上，进入这里后已经融化成了小水珠，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
他的心里也在下一场大雪，雪里还夹着雨滴，滴滴答答如同尖刺没入他的心脏，泛起一片无声的痛楚。
晏云清从背包中拿出了那枚[生命源石]，低头看着偌大的血池和翻涌的血浪，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要怎么做。
[生命源石]的介绍是能够复活已逝之人，可当人已经融化在了这血池之中，连一丝存在的痕迹都找不到了，[生命源石]还能起到作用吗？
晏云清蹲下，将[生命源石]悬在血池上方，看着散发出莹莹微光的[生命源石]，他选择了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