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裹挟着寒意漫过宫墙时,陆真从王尚仪处出来后突然眼前一黑,栽倒在长廊上。正巧皇上路过,见她额头滚烫,立即命人用御轿将陆真送回青镜殿,自己则徒步返回昭阳殿。消息传到椒房殿,萧云嫣气得将怀中琵琶狠狠砸向地面,琴弦迸断的声响惊得宫女们纷纷跪地,王尚仪趁机凑近沈碧,低声唆使:\"这可是扳倒陆真的好机会,切莫错过。\"
皇上特意来到椒房殿安抚萧云嫣,解释道:\"朕关照陆真,一是因她眉眼间有几分像你,二是盼着高湛能与她修成正果。\"然而这番话并未平息萧云嫣的醋意,她攥紧帕子,眼底翻涌着阴鸷。另一边,陆真醒来得知自己竟乘了皇上的御轿,心中警铃大作,深知这定会成为他人攻讦的把柄。高湛得知后,立刻让元禄传话安慰,可流言蜚语早已在宫中蔓延。
太后听闻此事,对皇上的举动颇为不解。娄青蔷在旁添油加醋:\"皇上如此上心,莫不是对陆真动了心思?\"太后眸光一冷,旋即将陆真召入殿中,轻抚着她的手背笑道:\"只要你在女官考试中全优,本宫便恢复你七品官职。\"说罢,还将一只温润的玉镯套在她腕间。陆真望着太后笑意盈盈的面容,却在那抹温柔下嗅到了权谋的气息,指甲不自觉掐进掌心。
当高湛怒气冲冲地闯入青镜殿时,烛火被撞得剧烈摇晃。\"你为何要去攀附太后?\"他周身散发着冷意,话语如冰刃般刺来。陆真攥紧手中的女官考试卷宗,声音发颤:\"我日日苦读至深夜,这都是我应得的!\"高湛却冷笑:\"娄太后是什么人,你难道不清楚?当年我母妃......\"
\"够了!\"陆真突然打断,眼眶通红,\"每次一提到娄氏,你便对我如此防备!难道在你心中,我就这么容易被利用?\"高湛神色一怔,却仍固执道:\"与娄氏牵扯,不会有好结果!\"两人越吵越激烈,陆真忍无可忍,指着殿门道:\"你走!我不想再见到你!\"
见她如此决绝,高湛反而不肯离去。陆真转身欲走,高湛下意识伸手去拉,慌乱间,陆真先前送他的白虎摆件被碰落,\"砰\"的一声摔得粉碎。尖锐的瓷片划破陆真的掌心,鲜血滴落在白虎破碎的身躯上。她颤抖着蹲下身,泪水夺眶而出:\"高湛,你满意了吗?\"高湛望着满地狼藉,心中满是懊悔,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待冷静下来后,高湛发现自己和元禄被人误导了,连忙命元禄将碎白虎仔细收好,准备找匠人修复。此时,萧云嫣看到高湛珍藏的金纸鹤,醋意大发,气势汹汹地来找他对峙。高湛见她这般模样,无奈道:\"云嫣,别再为难陆真了。\"萧云嫣却癫狂大笑:\"我偏要!我一定要将你夺回来!\"说着,竟得意洋洋地说出皇上至今无子,是因为她暗中给后宫妃子们喂了避子汤药。
高湛听闻,怒不可遏,扬手便是一记耳光。\"你怎可如此狠毒!\"他双眼通红,气得浑身发抖。两人激烈的争吵声,被躲在暗处的娄青蔷和腊梅听得一清二楚......?
陆真跪在满地瓷片中,指腹抚过白虎断裂的脊背,冰凉的碎片刺得掌心发麻。烛火在她身后明明灭灭,将破碎的影子投在宫墙上,恍惚间竟与当年母亲悬梁自尽时,在牢狱墙上摇晃的轮廓重叠。她突然想起高湛说过的话:\"这白虎守着你,就像我在你身边。\"可此刻白虎空洞的眼眶里浸满鲜血,恰似她再也流不出的泪。
高湛僵立在原地,玄色衣袍随着颤抖的呼吸起伏。他看见陆真将瓷片一片片拾起,染血的指尖在青砖上拖出蜿蜒的红线,突然想起初次相遇时,她也是这样倔强地擦拭伤口。喉间泛起铁锈味,他张了张嘴,却只发出沙哑的气音:\"阿真......\"
\"长广王请回吧。\"陆真突然起身,锦盒在怀中发出细碎碰撞声。她转身时,月光穿过窗棂斜斜切过脸颊,将泪痕照得雪亮,\"这三个月,我每日卯时起身背书,子时还在缝制彩衣。原以为......\"话音戛然而止,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呜咽溢出喉咙。
廊下的铜铃突然剧烈摇晃,夜风卷着枯叶扑进殿内。高湛望着她单薄的背影,想要伸手触碰,却在触及她发梢时骤然缩回——他的手,刚刚撕碎了她最珍视的东西。直到陆真的脚步声消失在长廊尽头,他才踉跄着扶住桌案,指节重重砸在那道白虎留下的浅色印记上。
次日清晨,沈碧倚着雕花栏杆,望着陆真苍白的脸色轻笑出声:\"陆尚侍这是失了魂?听说有些东西,碎了可就拼不回去了。\"她刻意晃了晃腕间新得的银镯,却见陆真突然逼近,染着药汁的指尖几乎贴上她的脸颊:\"沈姑娘可知,藏红花与艾草混在一起,会让茶汤带着甜腥?\"
寒光殿内,萧云嫣抚摸着脸颊上的指痕,望着铜镜中扭曲的倒影突然咯咯发笑。鎏金护甲划过镜面,在自己脸上划出细长血痕:\"高湛,你以为打碎一个白虎就能护住她?\"她抓起案头的金纸鹤,任由火焰吞噬那些精心折叠的羽翼,\"我要让她知道,在这宫里,真心比瓷器更易碎。\"
深夜的青镜殿,陆真颤抖着打开锦盒。碎瓷片下压着的泛黄图纸边角已经卷曲,朱砂写的\"平安\"二字被血渍晕染得模糊不清。她将残片按在胸口,突然听见窗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月光中,高湛捧着用金线缠绕的白虎残躯,指节还缠着止血的布条,声音比夜风更轻:\"阿真,这次换我来修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