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写了……”凤妮是真不会写,只能硬着头皮问,“你才放我走吗?”
木繁绘这时偏瞧出她的心虚来,头一摆,嗤笑着说:“不会就不会!我打量你这娃娃能写几个字?才上学的年纪——还没上学校呢!会写个‘一二三四五’就算是识字的?也能来糊弄我?哼,我这三个字,可都是大学士诗人才写得出读得明的,你要学写,那还早着!”
凤妮将失而复得的大纸再度贴身藏在口袋中,低头不语。
“你给她换身新衣裳,晓敏,”三太太见她没话说也不怪,吩咐了声,已经转身要走,“天明了再把她送出去。还有李婶,也别关着了。”
晓敏应下,余光中瞧见晓玲那张气得鼻歪的脸,心中又是好笑。李婶能进来做事,是三太太发了话,偏偏这李婶就是和晓玲合不来,而作为三太太身边的得脸丫鬟,晓玲又瞧得出三太太似乎对这李婶颇有厚待宽宥,不免担心李婶会冒头替了自己,可不就越发掐尖地要将她压下去了。
晓敏性子内敛,心细如发,倒是从三太太的只言片语中推断出这李婶恐怕之前曾对她有恩,这才得了机遇。
木繁绘发完话就走了,处理完这些事她还得去瞧顾闻先的情形。到房间等了一会儿,才送着私家医生出来。那私家医生显然清楚顾闻先的脾气,也不多说旁的,只是嘱咐木繁绘好好看顾、让病人卧床修养、戒骄戒躁等等。木繁绘听得头晕,终于将人送走了,突然想到了什么,问身边自觉跟了一路的不敢说话的晓玲:
“小老四呢?今儿老爷回府,她那里还没个动静?”
晓玲忙上前回道:“没呢。听说四太太一直在屋里看她那些子书,今儿别说出门了,打发人来问个信都没有。”
木繁绘皱皱眉,骂了句“怪人”也就不再管了,谁知再回了卧室,顾闻先已经醒了,手里还拿了张仆人们每日在床头柜上更换的报纸举着看。木繁绘快步走上前,顾闻先听见脚步声却一把将那报纸拍下。
“方才那个女孩,家里进的贼,快把她捉来!”他激动地拍着床喊道,“快去!”
木繁绘愣了,眨了下眼睛还没反应过来,便瞧见了那报纸上一张跟柴房里的丫头肖似的画像。
她不明所以,说:“那不是贼,我问清楚了,让晓敏带着放人了呀。”
顾闻先闻言目瞪如牛,仰在床上一口气险些没能上来。
*
“……笑什么呢?”
妫越州从桌前一擡头,便瞧见姚奉安搂着秦襄仪在轻声笑,一边笑着还一边疑似向这边指指点点。
“说起你从前饭点不吃,半夜起来吃了我特地排了好长队才买到的达辉兰牛排,还嘴硬不承认的事。”
姚奉安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过来,瞟见她桌上这些字符,心知她这是将工作又带了回来,便只是说:“一起吃饭。”
妫越州将身子靠在椅背上,带着些懒散开口道:“……现在这不是从督政署食堂里特地带了不少好菜回来么——牛排也有。今天署里正好来了客人,我已经吃过了。”
姚奉安盯着她,摇头说:“你必然是中午吃过,晚饭还没用。”
妫越州不说话,因为她猜对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起,姚奉安练就了百分百识别妫越州假话的技能。
“我还有事要忙,”妫越州转而说,“这事急得很。”
“一顿饭的功夫耽误得了什么?”姚奉安面露不赞同,“你忘记了小时候营养不良的时候?再或者吃饭不规律万一胃痛,那怎么办?”
姚奉安总不能忘记妫越州曾经吃苦受累的日子,哪怕到了现在,对她的饮食睡眠也是颇为关注。
妫越州有些无奈,她深以为总把她当“孩子”看的姚奉安是世上最难缠的人——偏偏在这个世界,她还真算是她的“孩子”。妫越州深吸一口气,正想要不要佯装出门,实则趁机将她和跟进来的秦襄仪一起关出去,却意外发现一直默不作声的秦襄仪似乎望着桌子上的字符出了神。
“襄仪?”
“嗯?”秦襄仪回神,望见妫越州的眼神,下意识解释道,“这个……我好像知道。”
秦襄仪原本正略带羡慕地望着姚奉安和妫越州二人讲话,不过偶然间才瞧见这摆在桌上的字符,凝目去瞧,竟越发觉得眼熟。
“……是古西罗尼文,”她喃喃出声,伸手先后点过在纸张上方的几个字符,说,“这几个字符连起来的意思,是‘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