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贺瓷搭载他手臂上的手，裴寂说道：“不用，现在雨不大，而且没几步路。”
裴寂离开餐厅后，贺瓷支着下巴看着他在细雨中的身影，他真是一个不扫兴的父亲。
六岁那年她被家里送出国，父母送她去机场，等红绿灯时，她看见有人在不远处的路口卖氦气球。
她向父母撒娇，说自己想要。
但妈妈说，机场附近可能会堵车，要快点到，否则可能赶不上航班。
爸爸说，充气了氦气的气球不能带上飞机，等她到了英国，想买多少个都可以。
她的撒娇没有换来那个气球，她的哭闹也没有改变父母强硬将她送出国的决心。
这件事她记了很多年，不只是因为得不到的那个气球，而是因为她带不走东西的不止是气球。
她的童年结束在了那一刻。
她曾经想过，等回国生活之后，一定要向父母好好问一问当年执意让她小小年纪就去国外读书的原因，可惜没有机会了。
胸口传来一阵滞闷，贺瓷不再去看，视线转回到手边装着热茶的玻璃杯上。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手被人碰了碰。
“这个给你。”
裴寂的指根上缠着一根细线，连着一个粉色的必爱诺气球。
他的衣服是黑色的，看不出被雨水打湿的痕迹，只是头发有些潮湿，发丝上还沾着细小的水珠。
“给我？”
贺瓷有些诧异地去看糖豆，她拿着一个小黄鸭气球。
她刚才没注意，原来裴寂买了两个。
“发现你的眼里流露出了和糖豆相同的渴望，”他先是调侃了她一句，随后解释为什么是这个气球，“刚才拿你手机拍照的时候，看到你的壁纸是小羊piano。”
假的，贺瓷曾经向他提起过小时候的事情，他现在只是想弥补一下她当年的遗憾。
“谢谢。”
原来自己刚才的神情竟然有这么明显吗？贺瓷对他笑了笑，和糖豆一样，将气球绑在了椅子的扶手上。
“没想到你还能知道这只小羊的名字。”
裴寂拉开她对面的椅子落座，抽了张纸擦了擦脸颊上的雨水，说道：“我还知道她的好朋友是美乐蒂。”
贺瓷一开始还有些惊讶，但之后想想，如果他陪着女儿看动画片，知道这些也不奇怪。
贺瓷看着糖豆笑了笑：“巧了，我也喜欢看。”
糖豆大大的眼睛里露出一丝迷茫的神色。
什么必爱诺，什么美乐蒂，她听都没听过，算了，她还是默默吃小蛋糕吧。
见她的视线瞧向糖豆，知道她在想什么，裴寂却没有反驳。
当初非要拉着他一起看的可不是裴念慈。
-
吃过晚饭，裴寂就将贺瓷送回了家，洗完澡后，贺瓷躺在床上翻看白天拍的照片。
翻到她和裴念慈的合影时，原本有节奏在屏幕上滑动的指尖微微顿住，之前草草翻了两眼，只觉得这些照片构图好看。
现在细细看下来，裴寂真的将她拍得很漂亮。
如果只看她个人，几十张照片没一张照片是废片。
即使有些照片糖豆眼睛没有完全睁开，或者没看镜头，但裴寂的快门还是摁了下去。
看见了挂在了衣帽架上的那个气球，贺瓷翻了个身，点开和他的对话框，想要发点什么，但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太合适。
没想到裴寂的消息先发来。
【刚刚傅斯瑞给我发消息，约我明天去爬山，让我问问你去不去。】
都已经是互相灌得烂醉如泥的交情了，贺瓷说道【感觉他好会享受生活。】
说白了就是挺闲的，又是聚会又是爬山。
【醉翁之意不在酒。】
还没等贺瓷想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裴寂又说【明天夏余馥也会去，你不用拘谨。】
既然夏总也会去，贺瓷更没有顾虑了，反正明天没事，出去锻炼一下也行。
【OK】
她想了想，还是说道【今天谢谢你，谢谢你的气球，还有你为我和糖豆拍得照片，很漂亮。】
电话那头的裴寂看着她的消息，思考了很久，难道四年过去，他原以为生疏的拍照技术竟然进步了吗？
【喜欢就好。】
不知道是不是傍晚的时候在车上睡了一觉，贺瓷辗转难眠，一闭眼就是那个荒诞的梦境。
被困扰了很久，她还是忍不住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
她当年玩极限运动时，认识了很多朋友，大多都只是泛泛之交，没有加很隐私的联系方式，只是社交媒体互相关注。
点开社媒，翻起了长长的关注列表，点进和一个朋友的私聊界面。
【Tawanna^^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吗？我今年回国了，还是会想起之前和你们一起蹦极的日子。】
贺瓷也不多寒暄，开门见山地问【之前你向我们介绍过你的一位朋友，是一位瑞典的姐姐，你和她还有联系吗？我有些事情向问问她。】
Tawanna最近一条动态还是在半年前，贺瓷不知道通过这样的方式能否联系上她，甚至不知道对方还记不记得有她这号人物，毕竟她已经脱离这个圈子很久很久了。
可是如果她不主动去寻求答案，这件事恐怕会成为一直卡在她喉咙里的一根鱼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