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提醒道：“小瓷今晚和祁先生见了面，祁先生却什么也没说，想必他也是尊重您的决定的，只要您想，您可以一直瞒着小瓷。”
“瞒不住了，也不想瞒了，”贺苑眼中升起薄薄的水雾，“这二十五年来，我有无数次梦到小瓷喊我妈妈，我不知道能不能在梦醒后听见一回。
“所有人都有权利知道自己的来处，我不会阻止他们父女见面，你也不要插手，一切交给缘份。”
眼眶发热，裴寂闭上了眼睛掩饰自己的失态。
或许他之前对贺苑的了解太过于浅薄了，她可以说是一位强大的母亲。
“如果有我能帮上忙的，你随时联系我。”
“我有一种预感，事情瞒不了太久，我只希望你能陪在小瓷的身边，不要再像三年前那样，让她孤独无助。”贺苑说道，“这是我匆忙叫你出来谈话的主要目的。”
裴寂保证道：“您放心，我一定做到。”
车子渐行渐远，裴寂一直目送着那辆车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线，才转身朝着别墅走去。
回到自己的房间换好睡衣，心情还没平复下来，他就听到了门口的敲门声。
打开门一看，糖豆站在门口，一脸焦急地看着他，连鞋都顾不上穿。
她连忙打着手语告诉爸爸，妈妈做噩梦了，让爸爸快快去看看妈妈。
裴寂一把将孩子抱了起来，朝着楼上贺瓷的房间快步走去。
走廊里的灯光昏暗，房门的缝隙里很明显透出了房间内的光。
她醒了。
裴寂轻轻敲了敲房门，得到她的准允后推门走进。
贺瓷抱腿坐在床上，额头上的冷汗沾湿了鬓角的头发。
糖豆连忙从爸爸怀里下来，爬上了床，紧紧抱住了贺瓷，她被妈妈说梦话的声音吵醒了，她梦中的惊恐让对情绪感知敏锐的孩子也害怕了，连忙去找裴寂。
裴寂在她的床沿处坐下，将她散落在脸颊边的碎发夹到耳后：“是不是做噩梦了？不用害怕，也不用去想晚上发生的事情，这里很安全。”
贺瓷抱着糖豆，将脸颊贴在她的额头上，小声说道：“可能是有点被今晚的事情吓到，我梦见了有点奇怪的事情，在异国他乡大晚上被人跟踪也就罢了，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挺了个大肚子，肚子里的小孩还会动，是不是很离谱？”
说完这话，贺瓷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和裴寂分享自己具体梦境。
毕竟他们现在关系不一样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裴寂的面色一僵，原本打算摸头安慰的手顿在了半空中，最后收了回来。
“时间不早了，你继续睡吧，等你睡着我再走。”
糖豆万分不解，从贺瓷怀里出来，一直在打手势，问裴寂为什么不直接睡在这里陪妈妈。
贺瓷这段时间也在利用闲暇时间学手语，糖豆的意思她看出了个七七八八，将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神清澈又无辜地看向裴寂，故意装作不懂，等待他的翻译。
“她问我，今晚为什么不和你们一起睡在这里。”
似曾相识的场景，之前在梅江的酒店他们也曾因为糖豆的要求短暂地“同床共枕”。
那时候拘谨又别扭，现在的心境完全不同，毕竟现在已经有了可以躺在一张床上的身份。
一大一小的视线都落在自己的身上，贺瓷轻咳道：“那就睡这儿好了，你去把你的枕头拿来吧。”
同居第一天，同塌而眠。
最高兴的莫过于糖豆，她在爸爸妈妈中间滚来滚去，最后被贺瓷用紧紧拥抱的方式“制服”了。
裴寂哄孩子般在她的后背轻拍，安抚道：“不用担心，不会再做噩梦了，睡吧。”
床头的夜灯调到了最暗那一挡。
在昏暗的灯光下，贺瓷却将他的面容看得很清晰，捏了捏糖豆日渐肉乎乎的小手臂，她轻声问道：“我现在已经不困了，你会唱哄小孩睡觉的童谣吗？”
现在各种各样的陪伴安抚玩具都能唱童谣，讲睡前故事。
裴寂有空的时候会亲自给糖豆讲故事，但童谣唱得很少，
他实话实说道：“只会最简单的那一首。”
贺瓷挑眉问道：“最简单的那一首？是《两只老虎》吗？”
她实在想不到裴寂顶着那样一张脸蛋唱《两只老虎》的画面，如果今天能见到，也算是开了眼界吧。
从她的眼神中品出丝俏皮，裴寂眉梢微挑，回道：“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但是让你失望了，我唯一会唱的歌是小星星。”
糖豆听到他们的对话，躺倒在贺瓷的怀里，捂着嘴笑得欢。
“Tkleklelittlestar……”[1]
压低的声音微哑，磁沉。
听着这首儿歌，贺瓷似乎又回到了被爸爸妈妈抱在怀里的日子。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多多梦见爸妈。
她不排斥所有关于他们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