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冰场上没有第三个人,但叶绍瑶能从容翡的表演中感受到,公主被身后千万股力量约束着,让她始终无法找到自己的心上人。
“这是什么悲剧照进现实。”
一段简短的独角戏,公主走投无路向天祷告,希望神可以将爱人送到自己身边。
“按照偶像剧的尿性,我估计还能演二十集。”
“我猜,男主在下一秒就会现身。”季林越和她在剧情上产生分歧。
叶绍瑶说:“你还是看的剧少了。”
季林越并不同意:“表演滑也就几分钟,没时间把她的每道难关写尽。”
风尘仆仆的男人被神指引走向森林深处,终于看见潦倒的公主,将她从深陷的泥潭带出。
音乐的曲风一转,男人被王宫派出的侍卫找回,说是王公夫人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好狗血,好荒诞,叶绍瑶皱着眉头面对接二连三的转折。
“总感觉看到了莎翁戏剧的影子。”
之前的全锦赛,她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失落里,完全没有细究这个节目的内涵。
如今一看,还不如不细究。
这年头,无论什么艺术都流行大合欢,叶绍瑶面无表情地看着身影重新纠缠在一起的两人。
他们已经搂搂抱抱十秒钟了。
毫不意外的剧情走向。
但下一刻,全场发出惊叹——
重回王室的公主和获得爵位的男人相互依偎,逐渐靠近、亲吻。
“这……”
怎么也不预告一下,叶绍瑶下意识捂上自己的眼睛,再分出一只手照顾季林越的眼睛。
有没有人考虑考虑场下的未成年!
“是借位啦。”季林越给她解释。
“借位也不能看。”
容翡和张晨旭的表演滑属实给了叶绍瑶不小的一击,在后场遇见,她话也转不清楚,直犯结巴。
容翡却像个无事人似的:“你也不至于吧。”
“我好歹还是个小孩子。”
“你这时候想起自己是小孩子了。”
此前一行四人去附近下馆子,叶绍瑶仗着有叶先生报销,十分豪气地替大家买了单,还说自己是个能挣钱的大人了,有这个经济实力。
虽然比赛的奖金确实不会少她的份。
“你们赶着回去吗?”容翡问。
叶绍瑶摇头:“我们是后天的飞机,我爸妈还想趁这机会再旅游两天。”
难得出远门,叶家夫妇也是完全放心两个孩子,一把全扔在体育馆,打车去黄浦江过二人世界了,连今天的表演滑也没心思出席。
“那我们也去逛逛?”
偌大的南方,叶绍瑶在前十五年人生中只踏足过两次,一次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G省,一次就是现在。
今天的阳光明媚,为何不呢?
一条长巷,路边是三层楼的老建筑,装着各式各样的咖啡店。
“这里的每一块砖都是一页历史。”张晨旭说。
“这货就爱装文青,你要是请他进去喝一杯咖啡,”容翡向旁边的店铺扬下巴,“他还能作诗一首。”
张晨旭佯装生气,敲打她的脑袋顶:“小孩子懂什么。”
“我就是懂。”
转角是一家唱片店,依然装在铅灰盒子里,掉漆的木门半掩着,从里面传出流行歌手的歌曲。
“这家店有品位,居然放阿杜的专辑。”
“耳朵这么灵。”叶绍瑶甚至还没听清歌词。
“他有时的确吐词不清,但一点不妨碍歌好听,”容翡学刚才的曲调摇头晃脑,“‘为自己默哀一分钟,转头重新来过。’*”
一首歌在尾奏中结束,他们路过新的店铺,看到新的风景,街边两行高耸的悬铃木已经长出新叶,枝条上的嫩芽藏在树叶里,给路过的人投下半寸阴凉。
今天是工作日,路边的玻璃幕墙映出有许多年轻人的身影,人人对着手中的文件敛眉,心情似乎被工作扰得不太美好。
“我们现在是整条街最大的闲人!”
这短暂的片刻,不需要考虑很久之后的比赛,不需要面对即将面对的学习,他们唯一的难题就是,下口十字路口该向左还是向右。
“对面有照相馆。”季林越站在路边,擡手指着对面。
照相馆的招牌上还写着:内有自助拍贴机。
容翡反应过来:“我得换证件照了。”
不久就是高考,她可不想让丑丑的厚刘海出现在录取通知书上。
叶绍瑶也抱着这样的想法,两个女生一拍即合,一人负责拽一个:“走吧,一起。”
老师傅举照相机的手很稳,根本不用担心效果图,照片在电脑上放大,脸上的任何瑕疵都一清二楚,但并不妨碍叶绍瑶感慨:“容翡姐姐,你的淡妆最好看。”
“您也不赖,”容翡把每个人的证件照都审阅一遍,冲身后的两个男生说,“你俩长得也是人。”
“季林越很好看的。”叶绍瑶举手为好弟弟发声。
恭维来包庇去,只有张晨旭一个人无人在意,他笑着说:“得,就我在食物链最底层。”
老师傅人很实在,生意清闲,直接给顾客洗了照片,还不收加急的钱。
抱着一沓相纸往外走,容翡在最后一脚又刹了回来:“要不,再拍几张大头贴?”
相比于千禧年初,大街小巷的拍贴机已经逐渐销声匿迹,那时候的他们没有赶上大头贴的风潮,现在总想弥补点什么。
“好!”两个女孩兴趣相投,脚步转了方向,一头钻进大头贴机。
不知道闪出了什么样的照片,狭窄的小室闹哄哄的,笑声没间断过。
“我闭眼了,这张不要。”
“一张五元,不要浪费了。”
“废片居然也算钱?”
叶绍瑶拉开门帘,向门外的男生发出邀请:“要不要加入我们?”
拍一些自带花花绿绿贴纸的照片?
两个男生呈现出不同程度的抗拒,张晨旭最先挑明:“有人刚才说我丑,我就不拉低你们的颜值了。”
“你刚才说他丑了?”叶绍瑶转身问。
容翡还在自娱自乐,留了一张嘴回答她:“没有啊。”
“她说没有。”叶绍瑶传达。
一句“没有”,让张晨旭的神色缓和了许多。
他主动向她们走过去,还帮助策反:“季林越,你也来吧?”
拍贴机原本只预留了两人并肩的位置,小小的地方再站上两个人,人口密度直接赶超节假日的黄浦江岸。
“张晨旭,你怎么是糊的呢?”
“我不知道它有延迟。”
“张晨旭,你脑袋呢?”
“被你挡着了呢嘛这不是。”
“林越和你差不多高,怎么绍瑶就没把他挡住呢。”说到底,容翡一直在指摘他不会找位置。
浪费了两张相纸十块钱的败家男人。
“那个,”叶绍瑶站出来阻止第三次世界大战的爆发,“我可以和我的奖牌合影吗?”
容翡果然不再纠结张晨旭的问题:“你居然还带奖牌出门。”
叶绍瑶把兜里的另一枚发到季林越手里:“我把你的也带上了。”
那……“我俩也亮出来?”容翡问身后的张晨旭。
谁能想到,一间普通的拍照间里,个个卧虎藏龙。
“你不也带上了奖牌。”叶绍瑶反将容翡一军。
“我原本想和东方明珠合影,当然得拿出我的荣誉。”
机器的屏幕重新开始显示数字,容翡警告:“我兜里只有五块钱了,大家好自为之!”
3,2,1——
“这张拍得真好,你们四个都长得好看。”
老师傅热心肠,主动替他们把大头贴打包好,手里的照片又多了一沓。
“谢谢叔。”
一直走出照相馆好远,张晨旭还一直莫名其妙地开心着:“叔刚才夸咱都好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