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回忆、刺痛
卓风第一次见他们沈总这个样子，像个战败的王者，落魄狼狈，甚至手足无措，他张了张嘴又闭上，小心翼翼的不敢出声，只站在一旁陪着。
几秒后，沈让尘微微扬了扬头强行压下此刻所有不堪的情绪，恢复以往满脸冷情的样子，朝卓风沉声吩咐道：“让所有人都撤离，所有大屏幕的显示也撤了，今晚所有参与行动的人都发一笔钱……”
他停顿了一下，嗓音低了低：“祝大家新年快乐。”
说完直接顾自转身回到车里。
卓风紧跟其后应着：“好的，沈总，这就安排下去。”
司机及时打开后座的车门，却见沈让尘走到了驾驶位，面无表情的开口：“我自己开回去，你们开始放假，回去跟家人吃年夜饭吧。。”
除夕夜，迎新年，本就该团团圆圆，快快乐乐的。
只有他不配……
卓风想上前再说什么，沈让尘已经独自驾车离开。
不只是卓风，其他人也全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样子的沈让尘，平日里是强大的气场无声的震慑的吓人，今日是气场低的让人窒息的惶恐，所以纵使听到了放假，也战战兢兢不敢真的‘放假’，只齐刷刷的望向卓风，都知道卓风很多时候可以代表沈总。
直到卓风重复了沈让尘的话，众人才放心离场。
冬日的晚霞泛着红光，寂寥、宁静。
高架桥上，沈让尘将黑色的红旗国礼开出了超跑的速度，寒风中，黑色的车身彷如鬼魅幻影。直到耳朵上的通讯器‘叮’了一声，车子在高架桥下急刹停稳，手机上传来沈辞盈最后的身影，是无人机最后的探测。
视频画面中，沈辞盈带着复野和宥临一同上了一艘快艇，飞快出海，没一会就彻底消失在了画面中。
快艇一看就是准备好的，她是早有安排，早就筹谋着离他而去。
沈让尘握着手机的手因为用力而青筋微微凸起，画面中早已没了人影，他双眸依然紧紧盯着手机屏幕，直到眼睛酸涩到恍惚，才满眼挫败的顺下眼睫，眉眼紧皱着克制着煎熬暗涌的情绪。
车内幽谧的环境让人窒息，他打开车门下车，迎着刺骨的寒风靠在车门上，可窒息感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愈加浓烈，心脏像是被一道大力按着，喘不过气。
他难受的从口袋中摸索出一支烟，咬在嘴里，低头，拿起打火机欲点燃，可火光刚触及香烟又忽然终止了点燃的动作，喉结克制的滚了又滚。
几秒后，难忍的终将香烟点燃，他猛吸了一口，吐出团团烟雾，便将烟夹在指尖自燃，把手垂落没再擡起放进嘴里。
空中忽然有烟花绽放，接连不断的在半空中谱写绚丽欢乐的年味。
夜幕未至，迎新年的烟花已经彻底开始。
每年的除夕夜，整座京北都烟花不断。
沈让尘擡头看着漫天烟花，脑海里顿时不受控的浮现出跨年夜小姑娘独自一人在黑夜中仰头看漫天烟花的画面。
她大抵是从那时就开始委屈了吧，或者更早的时候就开始了。
他懊恼，为什么总说她闹，为什么因为一句话就不去见她，让她在其乐融融、象征团圆与新生的跨年夜独自在别墅感受独孤，积累委屈。
沈让尘此刻独自靠在车边看着漫天烟花，感受她曾经此情此景下的独孤与彷徨。
无限蔓延的愧疚与后悔快要将自己吞噬。
奶奶和父亲打来电话催他回老宅，吃年夜饭、过除夕、迎新年。
沈家一向注重所有传统节日，除夕、新年，更是重中之重。
可沈让尘却拒绝了，是他迄今为止第一次没有回老宅过年。
沈让尘回到和沈辞盈的星辰苑。
别墅的工人两天前就放假，陆续回家与家人团聚，此刻的星辰苑像是一座寂寥的空城。
哪怕被布置的喜气洋洋、年味十足，也让人感受不到一丁点的生机，只有铺天盖地的黑暗将人裹挟其中，压抑的让人痛苦煎熬。
满城都陷入了狂欢的热闹中，漫天都是璀璨耀眼的烟花，唯独这里像是被世界遗忘，被丢进了丝丝寸寸折磨着人心的黑暗炼狱。
连他也被丢弃了。
沈让尘不知不觉走到了那架他亲手搭建的秋千旁。
她的声音悠然回荡在耳边。
“沈让尘，我想要个秋千，漂亮的花艺秋千。”
“我想要你给我做。”
“我就想你跟我做嘛，这样你不在的时候，我可以睹物思人。”
“你总是很忙，我想你…”
“沈让尘，你能接住我吗？”
……
恍惚中看到她眉眼染笑，骄纵灵动的在秋千上轻轻荡着。
男人在回忆中失神，情不自禁的伸出双手，是接人的姿势。
可伸出的双手落了空，没有人再向他扑来，没有人再跟他闹了。
沈让尘垂眸看了看空荡荡的臂弯，满眼凄凉的笑了一下。
笑自己活该，布满血丝的眸光在微微颤动。
下一秒，陡然一道白影朝他扑来。
沈让尘恍惚间，幻想是她回来了，他眼神一亮，慌忙伸手抱住，落入怀中的却是她的小雪球。
小雪狐嘤嘤叫着往他脖子里蹭了蹭，然后擡起一双如清泉般澄澈的眼睛，那眼里好似染着水光般的望着他，又嘤咛了几声，像是在问：“阿盈主人去哪了？她去哪里了？”
沈让尘的心态在这一刻彻底崩裂，碎成一片一片。
他的阿盈也有着这样一双如清泉般澄澈的眼睛，总是亮晶晶的耀眼又迷人，也总这样或撒娇或委屈或骄纵的眼巴巴望着他。
他唇瓣轻颤，抱紧怀中的雪狐，懊悔到了骨子里：“对不起…”
在对她道歉。
他垂眸看着小雪狐，深邃轻颤的眸光破碎：“我把她弄丢了，我把你的主人弄丢了…”
小狐貍好像听得懂，眨了眨泛着水光的眼睛，可怜巴巴的往他怀里蹭了蹭。
沈让尘简直快疯了，因为她也会这样往她怀里蹭。
可他却总说她是娇气。
如今，她再也不会对他犯娇了。
下一秒，怀中的小雪狐忽然从他怀里跳了下去，一路往书房跑去，还时不时回头看着沈让尘，在指引他跟随。
沈让尘根本不需要它指引，见小雪球从怀里跳下去，就紧步跟了上去，因为这是他的阿盈唯一留下的。
书房的门开着，小雪球跑进去就直接跳到了书桌上，擡头看了看沈让尘，白绒绒的爪子指了指桌子上的一张宣纸，上面有她未写完的字；山不让尘，川不（辞）……
‘辞’字只写了第一笔，留下一片空白。
像是在传达，她于他心尖划过，此后人生彼此空白，不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