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的第二人称也从‘你’变成‘汝’了吧?”
“孤原本见人皆称汝,为迁就汝等的习惯方勉强改为‘你’,一旦情绪激动不知不觉便会变回去。汝又为何忽以‘老子’自称?”
“那当然是为了……不不,我才不跟你聊这个,我们是敌对关系。你到底要不要打!”
“汝要战,孤便战。但,战果如何,孤已了然于胸。”
周露神色一凛。
五柄长剑的环绕中,白狐缓缓擡起视线,碧色眸子静如止水。
“一招。”
“……什么?”
“败汝于爪下,孤只需一招。”
周露先是一愣,紧接着大笑出声,笑声回荡在空旷的长街上,简直有几分渗人。渐渐地,笑声消敛,他挂着挥之不去的笑意,对白狐说:“你说得这么认真,搞得我也有点想认真对待了。这样好了,如果你真能一招干掉我,就允许你把我丑陋的死状拍照上传FB吧~哈哈哈哈……”
“那倒不必。”白狐淡淡地说。
“说得也是,只要将你拦腰斩成两截就是了。”周露双手斜持巨镰于身后,缓缓压低重心,眼里嬉笑渐退,双眼之中闪烁着镰刃般的尖锐寒光。
白狐静静立在剑阵中,身上的剑光明灭闪烁。
一阵寒风卷过长街,砂石飞舞。
倏地,风轨变换,白焰四散。周露俯身奔袭,白色巨镰如风轮般旋转。镰刀的转速直线攀升,吸得方圆几十米的空气都涌向周露,又顺着镰刃的转动、裹挟一层层的火焰荡向四周。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涌向白狐的火焰,沿着风的形状凝结为一弯弯弧形巨刃。转瞬间,一道镰刃增生为两道、三道、千万道……成千上万的苍白巨刃碰撞、激荡,或高或低,或横或斜,朝着白狐覆顶而下,犹如遮天蔽日的霜色海啸!
相形之下,白衣少年的身姿犹如巨浪中飘零的蜉蝣。狂风掀得白袍猎猎飞扬,他的身体却安静得像一把剑。
“‘独阳鬼火’会像癌细胞一样无线增殖,我的镰刀——还可以更大!更大!更大!!”
周露大笑着,镰刃劈开空气,熊熊白焰扫荡夜色。
任由刃海涌动,白狐周身却不起一丝波澜,唯有融雪般的嗓音静静回响。
“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搏之不得,是谓‘混一’。”
第一波白刃的反光照亮了他的脸。雪银睫毛微微一动,他终于睁开双眼。绿瞳中纯粹的妖气深不见其底、广不见其极,宛如容纳在双眸之中的无限虚空——
王权之爪·混一式
龙吟之音微振,五柄长剑逐一虚化,接着竟一柄接一柄地消失在了空气中。
下一瞬,无数镰刃砸进地面,将白狐的身影彻底吞噬!
然而——没有声音。
就算是扔颗石头进水里,还有“扑通”一声,可如此大量的镰刃与街道相撞,却不闻半点声息,像在观看无声电影一样诡异。大量巨刃飞快下坠,一层层向上堆叠,眨眼间便在大街上筑起了一座扭曲、怪异的白色巨塔。
巨塔底下,周露维持着挥动巨镰的奔袭之姿,身体却因震骇而僵硬。
“不……”
最后一道镰刃坠在巨塔顶端。接着,整条街道都坠入了死寂,只有周露僵硬的关节发出断续的响声。他双眼圆瞪,嘴角、眼角渐渐渗出血丝。
“……不可……能……”
话音未落,镰刃砌成的巨塔轰然塌陷,坚固的形体化作千万朵霜色鬼火,漫天飞舞、明灭跃动,犹如低空中绽开了烟花,又像鹅毛雪片在风中飘洒,将夜晚的街道映得亮如白昼。
万千镰刃,竟在坠地之前便被击破化形,重归鬼火的本态。
“可能的。”清寂的嗓音如此应答。
鬼火中央,白衣胜雪的少年不知何时向前移出了近十米。
白狐背对周露、立在街心,素绢般的发丝在肩头起起落落。
“森罗万象皆始于虚空,虚空生一,一生万物。任你镰刀有多大,又增殖至多少倍数,孤混而为一,自能一举而破。”
嗤。五柄长剑从天而降,再度围绕在白狐身周。剑刃雪亮,明如秋水,却很快被从后方淌来的血溪所污染。
“哼……”
周露低低冷笑一声,声音失去了明亮的神采,显得有点嘶哑,“太犯规了……说好‘一招’的,五把剑一起上,明明就是五招……”
白狐面不改色,“五把剑合起来才是孤的‘第五爪’,一爪当然算一招。”
“这种狡辩也太……”话才说一半便戛然停止。潺潺血溪顺着人行道的缝隙淌下来,路面上焰苗跃动,霜白与血红相映,哀戚的美感令人动容。
白狐擡起视线,淡淡说道:“拍照上传SB什么的,孤才没有那种恶趣味。不过——”
市中心辉煌的远景倒映在他眼中。四散在城市各处的同伴们,此刻不知正经历着什么。但他相信,无论怎样的障碍都无法阻挡他们。
“——以后有空时,来‘守序善良’坐坐吧,我们老板娘泡的茶超强的。”
回应他的却只有周露摔倒的声音。巨镰的操控者带着身前、身后五道深刻的剑伤栽倒在地,鲜血染红了身下霜白色的长棍。
白狐阖上眼睑。空旷的街道上,鬼火一朵接一朵熄灭的声音就像谁在叹息。
下一个夜晚到来之前,大家一定可以重聚在久违了的茶楼中吧。
在那之前,孤会一直在这里守望你们的……
……虽然是想这么说。
心头莫名的沉重感提醒着他,似乎忘记了什么事,好像不是站在这里悠闲地凹造型的时候。他白衣袖手,深沉地伫立着,回忆着。
终于……
“阿元!!!”白狐惊叫一声,猛然睁开眼睛,毫不迟疑地奔向前。白色小狗像一道闪电,飞快地窜过长街,追逐着同伴的气息,消失在了街道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