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痕迅速扩展,眨眼之间,“钻石”内外布满了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裂痕。
下一秒,这块容器像被什么东西撑爆一般,“啪”一声碎成粉末,泛着珍珠色泽的白雾喷薄而出!
实体化的“秩序”宛如一道道烟花冲上半空,通过阿尔法尚未收拢的最后一道缺口冲出包围网,冲出混沌之谷,朝着它们原本的归属之地——千里之外的不夜城——奔腾而去。
师玄同站在完全狂躁化的灰雾包围圈中,仰头欣赏着这副景色。他的身体因疼痛与虚脱而难以动弹,嘴角却不自觉勾出了笑意。
当最后一道“秩序”消失在云端时,头顶四面的灰雾终于合拢,留给他的最后光亮,便是右手熠熠生辉的金色鬼火。
他的笑容消失了一霎,陡然重新扬起,比先前还更畅快。
“现在,我总算有空接受你的挑战了,阿尔法。”铿锵有力的话音中,右手那团鬼火陡然朝两旁突刺出暗金色的枪杆,下一瞬,长枪“流金射焰”紧紧握在了他手中。
他正要上前,忽然听到身后微弱的话音,“也算我一个。”
师玄同大吃一惊,“你还醒着?!”
方谢谢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手指、双腿都在发抖,发梢、面孔沾了泥水,显得狼狈不堪。然而,他的眼睛却是亮的,比足底幽幽蹿动的赤榴鬼火还更明亮。
与师玄同四目相对时,他咧嘴粲然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劳你手下留情,现在正是报答的时候。”笑着说完,他擡起手想束拢头发,触到空气才想起那头发早被三千丈吃掉了,只好尴尬地垂下手,擡头看定师玄同,询问:“一起上咯?”
师玄同既是惊异又是犹疑地凝望他片晌,复杂的表情终于归于一声哂笑。
“那就来证明你还有用吧。”他擡擡下巴,转身面对阿尔法,横枪于身前。
方谢谢自然而然地背向他面对另一边,弓身压低重心,“刚才那还不算证明吗?”
“重头戏现在才开始。”
“嘿,说得也是!”
短暂交谈后,两人各自一笑,同时沉默,气氛陡然归于凝重——却并不沉重。
方谢谢最后瞥一眼仍昏迷着的端木,心头掠过一丝痛苦,只能用力咬紧牙关,将一瞬的动摇转为更深的决意。
——你一定要回去,去看看那座终于恢复了原来模样的城市。
——无论如何,我也想让你看到那一幕。
——就算……拼上我的性命!
眼见汹涌起落的灰雾即将吞没端木身后那棵树,方谢谢再不迟疑,足尖踩地、一跃奔向前!
人在半空,他隐约听到一些声音,遥远而微弱,他还以为那是掠过耳畔的风,抑或疲倦之下的耳鸣。
可当他减慢速度时,那声音反而愈发分明,很快便无法再被他当做幻听。在他周围,阿尔法一下子暴躁起来,从欧米伽被毁时便一刻未曾间断的怒号也陡然扬高,凄厉如鬼哭,听得方谢谢浑身寒毛倒竖。
然而,就连阿尔法的号叫也无法盖过另外那一股声响。它来自四面八方,窸窸窣窣、噼噼啪啪,由远而近,此起彼伏,犹如一连串爆着火花的电流从灰雾深处滚过。声响流经之处,竟真的浮现出斑斑点点的浅灰光斑。待方谢谢回过神时,触目所及已尽是那样的斑点,充斥双耳的只剩那不断迫近的声响。
——到底怎么回事,突然间……
心念未定,所有灰斑同时发亮,边缘隐隐散发淡而清的银晕,宛如当空骤然升起千百轮小月亮。
天地间有一瞬的寂静。
那并非真正的寂静,无论阿尔法的怒号,还是犹如电流蹿动的异响,分明都还在耳中回响,可方谢谢却有种空气凝固、心脏停跳、世上一切全都静止的错觉,手臂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下一个刹那——
千百轮小月亮同时大放光芒,从中喷射出银白、圣洁的光辉,一道道银光纵横交错,将阿尔法的身躯切割成无数碎片,而银光仍在持续转盛,越来越亮的光晕漫向四面八方。“光晕”并非平滑的,而是有深浅、有浓淡、有波折,不断喷薄吞吐,就好像……
“……火焰?”师玄同双唇间漏出难以置信的低喃,紧接着又愕然惊呼:“鬼火?!”
陌生的鬼火意味着——陌生的猎人。
难道是偶尔进入混沌之谷的猎人拔刀相助?这念头同时掠过师玄同和方谢谢的脑海。
然而,在他们眼前,银色鬼火涤荡灰雾,势不可挡,恣情而肆意,任何人只要看一眼便知道那决非凡物。
宛如月辉朗照大地,亮银色的鬼火倾泻而下,一扫阿尔法包围圈内的晦暗。鬼火所过之处,带出阵阵如先前一般的燃烧声。伴着阿尔法吃痛的怒号,某种浓稠如血液的珠白色液体纷纷自灰雾中坠落,不等坠地便蒸发成大片大片泛着珍珠白光的浓雾——正是被混沌吞噬后实体化的“秩序”,也是混沌遭猎人重创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