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很瘦，又穿着偌大的外套，整个人跟罩在斗篷里似的，一张小脸无端让人觉得可怜。
从他体育生的角度看，她太瘦了，浑身上下就没有二两肉，肌□□脂均不达标。
然而当她朝他大步走来时，他却被女孩吓到了，贴着椅背往后挪，椅子与水泥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嗞啦”声。
他慌忙稳住心神，就看到女孩双手“啪”的往他身前的课桌一撑，贴近的面颊美艳异常，却又冷若冰霜。
她眯了眯眼，嘴角忽的勾起一抹冷笑。
“有什么了不起？背后议论别人就了不起了？”
女孩仰着下巴自上而下睨着他。半晌直起身子，换上了一副无辜的表情，和他在矮墙抓到她迟到时一模一样。
“人活着本来就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啊，然后在喜欢的事情上获得成绩，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吗？”
说着再次贴近他，这次直接附在人耳边。
“而且，我要偷偷的告诉你哦，他得150分不是只有150分的能力，而是因为那张卷子只有150分。这下，你懂了吗？”
在对方一脸见了鬼的表情望过来时，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说完，艾夏心情是爽了，可是内心中却蓦地被一个更大的疑问占据。
这个疑问隔着重重白雾，带着遮天蔽日的恐慌，宛若宿命般的预兆。
无力面对，无法自拔。
——艾夏，那你呢？你又喜欢的是什么呢？
艾夏不敢细想，只梗着脖子转身回到座位，在周围同学担心的询问时，扯起一抹笑摇头应对。
之后便是例行的排位，同学介绍和选班委。
艾夏的个子在东市这样的北方，女生中只能算中等偏上，而在夏市反而算是高个子。
她不近视，一直以来也偏重于自学，不太偏重于老师，所以觉得坐在哪里都无所谓。
但是向橙等女生好心，早早就给她占了座位，她也就乐享其成，郑玉斌看到了也没说什么。
只是让她奇怪的是梁勇竟然从始至终没有来找她的事，无意中眼神相遇也是急忙避开，表情不太自然。
殊不知是她把人给吓到了。
中途余潇潇等人来找过她一次，艾夏也不知道任璐是怎么和她们说的，一个个苦着脸，说是任璐大概这几天就会办好转学手续，到时候邀请她们参加她的送行party。
“你说璐璐当她的咸鱼有什么不好，非想着翻身，还到东市那么远的地方。冬天多冷啊，手上都要生冻疮的。”余潇潇嘟着嘴抱怨。
艾夏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说，其实也还好啦。
听她们的意思，艾夏猜到任璐并没有对他们说过转学的真实原因，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当什么都不知道，一惊一乍的和她们一起打哈哈。
没有了任璐，艾夏总觉得缺少了什么，和其他几个“仙女”在一起，总提不上兴致。尤其是蒋茜也在，不知道为什么，她很难像原来那样表面工作做的一丝不露。
余潇潇见她没有兴趣，只当艾夏累了，没有多缠她，只说好时间到时候一起去参加任璐的party，艾夏点头答应。
中午艾夏破天荒的没有和仙女团的仙女们一起吃饭，简要解决了午餐后就拿着证件去了宿舍。
办理完手续，再从后勤办公室领取好被褥，基本已过了午休时间。
附中的宿舍条件不算好，但比起艾夏那个所谓的“家”看起来要好很多，至少校舍和家具都八成新，只不过六人一间，有点多了。
艾夏抱着被褥拿了钥匙进门时，只撞到一个躺在床上玩手机的女生。
女生挑染着头发，光线昏暗处倒是不显的十分夸张，见艾夏进来只挑着眉毛斜了她一眼。
艾夏敏感的感觉对方并不欢迎自己，但想到今后一个宿舍，擡头不见低头见的，还是笑着打了个招呼，把路上买的一大包零食放在宿舍中间的桌子上，招呼女生挑喜欢的吃。
女生“哼”了一声，嘴里似乎嘟囔了句什么，艾夏没有听清。
窗外绿树成荫，正午的阳光穿过郁郁葱葱的树叶投下斑斑驳驳的光点，微风拂过，沙沙作响，搭配着女生游戏时发出的电子音，莫名静寂。
艾夏用纸巾勉强收拾出一片干净的空地，抱着膝盖坐在木质的床板上，望着被炙烤的一寸大地，心里有些空落。
另一边。
纪风发现艾夏在故意躲他。
虽然他并没有确切证据，但每次去找她都见不到踪影。
这让纪风有几分不安，连吴芸把他叫到办公室谈论事情都有点走神。
吴芸是他母亲吴阳的姐姐，他的亲姑姑，虽然早几年已经和他们断绝了来往，但纪风知道私下里他的这位姑姑一直在帮助他，若不是她，他恐怕来不了附中，即便是来到附中，也很快就被退学。
再次见面，双方都有些尴尬，纪风站在偌大的办公室里，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是叫姑姑还是如其他同学一样叫吴老师、吴主任，拿不定主意。
到底是吴芸作为长辈先开了口。
关于学业的事情她已经借郑玉斌的口告知了纪风，眼下要说的就只有家事了。
“你表哥趁放假回来了。”吴芸语气波澜不惊，但用手捏了捏眉心，苍白的脸看起来很是疲惫。这些年，她肉眼可见的苍老了很多。要知道吴家两朵姐妹花当年可是街坊四邻常常提起的对象。
姐姐漂亮乖巧性格好，妹妹倔强好强学习好，妥妥都是别人家的孩子。
然而现在——
吴阳早早离开，吴芸的脸上再也没有了高中毕业照上秀丽的容颜，以及羞涩的笑容。
“你也不用隐瞒了，我知道你们已经见过面了。”吴芸脸上带了些无奈。“彦青他明天一早就要走了，今晚上一起去家里吃个饭吧。你们毕竟是兄弟，万一以后……你们多少也有个照应。”
吴芸的话让纪风有些错愕，毕竟多少年来她都禁止两家来往，为此，她甚至早早的就把彦青送到外省的寄宿学校，这次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是他这位表哥说了什么，竟然破天荒的容许他进家门。
纪风迟疑了下，点头应允。
临走时，吴芸忽然叫住了他，像是想要对他说什么，只是待他回头，她洼陷般的眼中忽然迸发出一种渴望的神采，这种神采像是光，她整个人都像是被照亮了。只是这束光没有存在多久，很快就黯淡下来，她张了张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最终，吴芸挥了挥手，示意纪风离开。
当时正值下学铃响，附中高一没有安排晚自习，走读的学生像是被关了许久的鸭子，撒着欢的往外跑。
暮色四合，办公室里没有开灯，百叶窗扇叶透进来的光一道道的投射在吴芸的身上，佝偻病态，然后慢慢的消失在木门关闭的夹缝中。
同大门一起隔离的，还有门外的喧嚣和生机。
回教室的途中，他隔着教学楼走廊的栏杆向下望去，一眼看到人群中，艾夏跟在一个一袭红裙身姿妖娆的女人身后，逆着人流，朝操场后面的小树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