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尖叫起来,“侯爷!徐氏嫁进我们侯府,她的人和嫁妆都是我们侯府的。就算是要给,也不能给全部啊!”
姜觅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照你这么说,我就应该一文钱也不要,由着你把银子全贴补给给你娘家。你真应该出去好好听一听,听听世人是怎么说你怎么说你们刘家的。刘御史与你断绝关系不假,但他绝口不提还银子的事,摆明是想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真够不要脸的!”
刘氏的眼珠子凸出来,恶狠狠地瞪着姜觅,再也不掩饰对姜觅的憎恨与厌恶。“你这个克兄克母的丧门星,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
如果不是这个丧门星,哪里会发生这些事。早知会有今日之事,她当初真不应该心慈手软,更不应该袖手旁观。她就应该主动出手,早早送这丧门星去和徐令娇团聚。
姜觅对她憎恶的目光半点不惧,道:“我哥是被你弄丢的,我娘是被人害死的,如果说被克,那克他们的也是你。”
刘氏气得直喘气,她指着姜惟怒道:“你听听…她就是这么忤逆的!你若是个孝顺的就好好管教她,岂能容她放肆!”
姜觅下意识看过去,她倒要看看到了这个地步姜惟会怎么做。
姜惟抿着唇,额头青筋毕现,一张脸沉得厉害。
半晌,他艰难开口。
“母亲,你把剩下的银子拿出来吧。”
刘氏一听,气得差点过去。
“你这个不孝子!”
“母亲!”姜惟满眼痛苦,“够了,别再闹了!”
“我…我这么做是为了谁!”刘氏大喊起来。“我还不是为了你,为了侯府吗?你怎么就不理解我的一片苦心,银子要是给了这个孽障,迟早要被她填了徐家的窟窿,你……”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说你为了我父亲为了侯府,敢问这些年你为我父亲和侯府做了什么?你明明贴补了刘家,得益的是姓刘的,而非姓姜的。侯府是凭白无故沾了一身的骚,不仅没有得到好处还落了一个坏名声,你哪里是为了侯府,你分明是坑了侯府。你说我要拿银子填徐空的窟窿,那又如何?银子是我娘的,我娘姓徐,那些银子也姓徐,填了徐家的窟窿才是正理!”
“你听…侯爷你听这个孽障说什么?她说她就是要把银子拿去填徐家的窟窿…她可是姓姜的,她可是你的女儿…”
“你错了。”姜觅冷冷地看着刘氏,一字一顿道:“我已归宗徐家,我现在姓徐。”
姜惟一时说不出话来,怔怔地望着她。
她又道:“这是父亲对我外祖父的承诺,也是我母亲的愿望。我来拿回我徐家的东西,任何人都没有理由拒绝。”
刘氏傻眼,她真没想到姜觅会这么做。她一直以为哪怕是姜觅搬出了侯府,日后也会再回来的,因为比起府不成府的安国公府,他们武昌侯府才是明智的选择。
很快她就想到了应对之策,心下一喜。
“你现在不是我们姜家的子孙了,那你娘的东西自然得传给你哥哥,所以你不能把银子要回去,万一你哥哥回来了怎么办?”
她自以为有了留下那些银子的理由,却没看到姜惟眼中的挣扎与痛苦。
姜觅嘲讽一笑,“你可别忘了我哥就是被你弄丢的,为了图财你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哪怕我哥真的还活着,但凡是你知道一星半点的消息也会为了独占这些银子而将他灭口。”
姜惟闻言,眼底的挣扎停止了,变成了彻底的失望。
他看着刘氏,仿佛从来不认识这个母亲一般。
从小到大母亲最是严厉,甚至比父亲还要严厉。他一直以为母亲最重规矩与礼数,虽说平日里瞧着有些不太近人情,但骨子里比谁都分得清是非曲直,所以娇娘的东西交到母亲手里他很放心。
谁能想到啊,母亲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为了钱财连自己嫡亲的孙子孙女都能下得了手,若真由着母亲不还那些银子,只怕是真如觅儿所说,反倒会对润儿不利。
他像是下定决心般招了招手,几个下人走了进来。
刘氏顿时有不好的预感,厉声质问:“侯爷,你想做什么?”
“母亲,你身体不好,以后就安心养病吧,旁的事情不用再劳神操心。”
“你…你这是忤逆!”
姜惟示意婆子丫头制住她,然后对郑嬷嬷道:“老夫人年纪大了,有些东西放在哪里记不清楚,你去取来。”
刘氏尖叫出声,“姜惟!你敢!你这个不孝子!”
郑嬷嬷“扑通”跪在地上。
姜惟叹了一口气,淡淡地道:“郑嬷嬷,你一家老小都是我姜家的奴才,你那小孙儿是个机灵的,我瞧着日后定然是个得用之人。母亲年纪大了,许多事情顾不过来,你可要想好了。”
这是威胁,也是承诺。
郑嬷嬷不敢看刘氏,硬着头皮起身进了内室。
刘氏不停地骂着,骂姜惟骂姜觅,什么难听话都出了口,比之市井撒泼的老妇还要厉害几分,哪里还有从前一府老封君的模样。
不到一刻钟郑嬷嬷就抱着一个箱子出来了,箱子上了锁,很显然开箱的钥匙是刘氏收着。刘氏死活不肯拿出来,姜惟沉着脸命人砸开。
那锁是造型精巧的鱼头锁,姜觅暗道可惜。
箱子里有银票有一些上等的首饰还有一些现银,姜觅把首饰挑出来还给郑嬷嬷,只点了银票和现银,一共是一百五十二万两银票并四千两现银。
姜惟说剩下的银子他会补齐,侯府现有的银票全凑齐还不够,他又拿了两个最好的庄子还有四间铺子抵账。
刘氏已经气疯了,她挣脱那两个明为扶着自己,实则控制自己的下人,一头朝姜觅不管不顾地撞过来。姜觅眼角的余光瞥到她的动作,当下快速错开身体。她一个刹力不及,直生生撞在桌子上。
“母亲!”
姜惟立马过去扶她,她顺势死死拉着姜惟的衣服。
“惟儿,你可是我十月怀胎生的啊!今日我就把放撂在这里,有我没她,有她没我!你如何选?”
这种问题在伦理文里常出现在婆媳之间,姜觅没想到她一个当人家女儿也会遇到这样的狗血。
简直是可笑至极。
这老妇不会以为她在乎吧,姜惟选谁都可以,她只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其余的她一概不管。
姜惟在为难,低头苦劝。
“母亲,事已至此,你别再闹了。”
“我闹?徐令娇生的小孽障是想气死我,她就是来亡我们姜家的,难道你看不出来吗?她命里带克,她克我们侯府啊!”
又是这样的鬼话。
姜觅笑了。
她这一笑,似讥讽似嘲弄。
“姜氏一族历代行商,是前朝定州城的首富。虽是商贾之家,却为元祖皇帝夺取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大雍建国之初,元祖皇帝恩封广泽。南平王府、安国公府为第一尊贵,武昌侯府、广德侯府、宁远侯府、永乐侯府为第二尊贵。其第二尊贵勋爵之中,以武昌侯府为首。武昌侯府荣耀几代,岂是你们刘家那样的门第能攀附的,你是怎么嫁进侯府的,你自己不清楚吗?”
刘氏被问住了,老脸丕变。
“你…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你都做得出来,还怕别人说吗?自先祖受封承爵后,族中子弟渐渐弃商从文。曾祖父与你父亲是同窗,私下多有往来,也常带着自己儿子上门做客。你存了攀附侯府的心思,几番勾引祖父不成,暗中设计与他纠缠不清时被曾祖父撞破。曾祖父顾及两家体面,不顾祖父的反对强行替其聘娶你。
你嫁进侯府之后事事掐尖拿捏,不许祖父与同窗同僚走动,美其名曰是不放心祖父在外面吃饭应酬,实则是防着别的女子和你一样下作。祖父不堪你掣肘,一怒之下请旨出京代巡河道,不料病死在京外。
祖父死后你独掌侯府,不仅贴补刘家,而且还暗地底放印子钱,结果被人拿了把柄赖成了死账。自此以后侯府每况日下,若不是父亲渐渐长大,后来又与我母亲两情相悦,侯府早就被你败光了!
如果不是你,祖父就不会出事。如果不是你,我哥哥就不会失踪,如果不是你,我娘也不会死,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离开侯府!父亲因为你早早就死了爹,也是因为你,他妻离子散,更是因为你,他现在要赔上这么一大笔银子!你说我命中带克,其实真正命里带克的人是你!你克了侯府,才让侯府变成了今天的模样!”
刘氏懵了。
那些事…
这个孽障是如何知道的?
“你…”
“我说的都是事实,父亲不信的话可以去查。”
说来这得感谢萧隽,这些事是萧隽告诉姜觅的。
昨晚她糊里糊涂地顺嘴叫了一声“萧隽”后,为了掩饰自己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的羞涩,她把话题扯到刘氏的头上,从而在萧隽口中听到了这些陈年的旧事。
这个老妇,原来一直就是个心术不正之人。
姜惟从来没听过这些事,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幼年时他最崇拜的人就是父亲,父亲在他的眼里是高山景行般的人物,他一直都遗憾惋惜父亲的英年早逝,却不想一切的源头居然是母亲。
原来雪弓当中藏冷箭,锦袍之下裹魑魅,母亲才是他最为憎恶的那种人,满嘴的仁义道德,却最是龌龊不堪。
他痛苦闭目,“母亲…你太让人失望了。”
刘氏要强了一辈子,最为得意的就是生了一个好儿子,而今听到自己儿子的这句话,无异于天塌地陷。
她死死瞪着姜觅,恨不得用眼刀子将姜觅凌迟。
“是你,都是你害的!”
姜觅不惧她,道:“这是你的报应,你不仁不慈不配为长辈,你心肠歹毒坏事做尽,你连个人都不配当。你在做恶之时就应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做恶之后必然的结果!”
她满眼的疯狂,脑海中不停告诉自己:杀了这个孽障!
当她朝姜觅扑过来时,姜惟挡在了姜觅面前。
“你快走!”
姜觅听到姜惟这话,直接拿东西走人。
从今往后,这侯府里的人和事便再也和她无关了!